公元前481年,
八月,辛丑,仲孙何忌卒
孟孙氏的族长仲孙何忌(孟懿子)去世,由他的儿子孟武伯继承他的位子。
而孟武伯曾经要在成地养马,结果成地的长官公孙宿不让他养马。
说:孟孙氏已经把成地搞得很贫穷了,不能在此地养马。
孟武伯就很生气,于是率军攻打成地。没有攻克,他就只能灰溜溜地回来了。
等到这一年,仲孙何忌去世,公孙宿就要来奔丧。
孟武伯因为记仇,就不让他来奔丧,公孙宿就脱了上衣和帽子,在路上痛哭流涕。愿意服从于孟武伯。孟武伯不接受,于是公孙宿不敢回到成地。
他就带着成地,要投奔齐国。这使得原来就很糟糕的齐鲁关系,雪上加霜。
于是孟武伯率领大军,攻打成地,结果没有攻克。
所以转过年来,齐国派出陈瓘去楚国访问,路过卫国。
当时子路已经投奔卫国,他就和陈瓘说:你说齐国朝政未来会如何发展?
陈瓘说:不知先生有何指教?
子路说:上天或许要削弱齐国公室,所以让田氏当成斧子,要砍掉齐国朝政吧。所以未来可能田氏会拥有齐国,既然如此,何不结束和鲁国对立的局面?
陈瓘说:说得好,我接受你的意见,您可以派人通知我的弟弟。
他的弟弟,就是田氏的宗族长,田常。
于是这年冬天,齐鲁结束对立局面,两国媾和。
鲁国派出子服景伯为正使,以子赣(就是孔子的学生子贡,因为这两个词通假)为副使,出使齐国。
两人来到齐国,拜见公孙成(即公孙宿,因为是成地的长官,所以称之为公孙成)。
他们对公孙宿说:您原是鲁国人,是周公的后裔,何苦做失去祖国,不义之事呢?
公孙宿说:可惜我没有早听见你的教诲。
接着,田常来到宾馆,会见齐国的客人。
对他们说:寡君派我告诉您,希望愿意侍奉卫国一样侍奉您。
因为卫国和齐国关系一向良好。
子贡说:这也是寡君的愿望,从前晋国人攻打卫国(夷仪之战),齐国为了卫国,攻打晋国,丧失了五百辆战车,还给予卫国损失的土地,真是两国亲如一家。而当年,吴国攻打鲁国,但是齐国竟然趁火打劫,使得我们鲁国人心寒。如果能够像侍奉卫国一样,侍奉贵国,本是寡君的愿望。
这番话,不卑不亢,把鲁国的请求非常鲜明地说出来,但是不伤害两国的友好。
田常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就把成地归还给鲁国。
在这次两国关系解冻以后,两国关系进入蜜月期。
公元前478年,鲁哀公在孟武伯的陪同下出使齐国,在蒙地结盟。
当时齐平公对鲁哀公行叩拜之礼,鲁哀公只是弯腰拜谢。
这导致齐国人强烈不满,孟武伯说:不是寡君轻慢了贵国国君,而是贵国国君不是天子,怎么能叩头呢?
齐国人听了哑口无言,反而是齐平公不懂礼数,竟然对平级的诸侯王行天子之礼。
公元前474年,也就是四年以后,齐国、鲁国、邾国会盟,齐国人对于四年前之事耿耿于怀。
于是他们编了一首歌,唱到:鲁国人的罪过,几年过去了,自己还没有察觉,使得我们暴跳如雷,就是他们固守儒家之礼,造成两国苦恼又忧愁。
鲁哀公听了也很不好受,但是表面上没有说什么。
公元前471年,晋国要攻打齐国,派人来联络鲁国。
鲁哀公一想起当年被羞辱的时候,就非常痛快,派出大夫臧石和晋军会合。
但是,这次攻打虎头蛇尾,齐国人说:晋国国君一点权力都没有,反而连年征伐,他们怎么能胜利呢?
结果,晋国果然退兵。
同一年,鲁哀公立庶子公子荆,但是公子荆的母亲地位低微,按道理不能做夫人。
当时鲁哀公命令祭祀官准备册封仪式。
祭祀官说:自古以来就没有这样的礼仪。
鲁哀公大怒,说:立夫人是大事情,怎么可能没有礼仪?
祭祀官也坦诚相对,说:她不配。以桓公和鲁国通婚的人,都是齐国的公主。她只是一个妾怎么能成为夫人,没有这样的礼节。
鲁哀公说:寡人说有就有。
于是强行立公子荆为太子。
这一年,鲁哀公远走越国,进行国事访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和越国的太子很融洽。
越国的太子也很高兴,想要把女人嫁给鲁哀公。并且还给鲁哀公土地。
季孙氏听闻此事,很害怕。因为如果鲁哀公有足够多的土地还有越国撑腰,那么三桓的地位就不保了。
季孙肥贿赂伯嚭,把这件事情搅黄了。
我们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按道理,伯嚭早就死了啊。怎么复活了?
使因大宰嚭,而纳赂焉,乃止
越国攻破吴国,应该是前两年的事情,当时按照《史记》的记载,伯嚭已经被勾践杀死了。怎么成为越国的官员?
如果,我们说,假设伯嚭是那位伯嚭,《史记》和《左传》至少有一方在说假。
公元前470年,鲁哀公从越国回国,季孙肥和孟武伯去迎接他。
当时有一个驾车的,叫做郭重。
他对鲁哀公说:这两人窃窃私语,必然说国君坏话,请求君王能够追究他们的罪过。
鲁哀公不答话,到了目的地以后。
鲁哀公设宴,当时孟武伯看到郭重,非常讨厌他。
就讽刺他说:你怎么这么胖?
季孙肥在旁说:罚他酒。我们两人公事繁忙,不能陪国君出去,所以让郭重陪伴,怎么能说他胖呢?明明是我们在朝内不动弹,才胖呢?
鲁哀公指桑骂槐地说:你们老是食言,怎么能不胖呢?
这顿饭,大家吃得都不高兴,互相都对对方不满。
于是鲁哀公和三桓的关系,进一步恶化了。
公元前468年,越国拍大夫后庸来鲁国访问,商讨鲁国和邾国边界问题。
鲁哀公命令三桓都得去,三桓感到非常羞耻。因为大夫和诸侯会盟,是不符合礼法的。
季孙肥跟那二位说:现在如果端木赐在,就好了。
孟武伯说:那你不召见他?
季孙肥说:本来是想召见他的。
叔孙舒说: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
结果没以后了,同年,季孙肥去世。鲁哀公去吊丧。
鲁哀公始终害怕三桓的威胁,于是希望借助诸侯的力量除去他们。三桓也害怕鲁哀公,所以君臣之间互相不信任。
有一次,鲁哀公去外游玩,刚好遇到孟武伯。
鲁哀公就问说:你说我能善终吗?
孟武伯的回答,不是万寿无疆,而是说:这种事情谁能说的准呢?
鲁哀公反复追问,孟武伯始终不肯说。
鲁哀公就想借助越国攻打鲁国。
但是此事已经被三桓获悉,鲁哀公失策,逃亡到公孙有山那里,接着鲁哀公流亡到邾国。
随后到了越国。
过了一年,鲁哀公去世。
鲁哀公三十二年,是《左传》这本书的最后一年,也预示着春秋时代的结束。
鲁哀公的悲剧,也是春秋时期大部分君王的悲剧。在春秋时期,各国公室权力弱小(除了楚王基本上是掌握实权),但是鲁哀公其人却无法拯救公室的衰退。
不仅是因为春秋这个大时代,也是因为鲁哀公其人的政治能力不够。他的手段,只是依附于外国势力,但是外国势力根本不可能为了他去跟鲁国三桓斗争。
而鲁哀公最好的评价,是他自己给的,他曾经对孔子说:
寡人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寡人未尝知哀也,未尝知忧 也,未尝知劳也,未尝知惧也,未尝知危也.
这段话也写尽了后世那些住于深宫之内的储君,他们根本不知道宫外的世界。所有的信息都是被过滤过的。他们的政治素养,如同一个幼儿一样,但是他们却掌握着国家政权,这不是中国这个民族的悲哀吗?这不是鲁哀公自己的悲哀吗?所以真是其哀也矣啊。
正如一个朴素的道理,我的嘴巴是你的耳朵,如果我不发一言,则你听不到任何的话。所以一个国家钳制舆论,最终遭受伤害的不是民,而是君。
那么到这里,春秋时代的大体事件,我们已经全部说完了。未来迎接我们的,就是一个更为血腥和爆裂的时代,战国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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