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至十二月,每年这个时候都忍不住想要放寒假,过个长长的圣诞节假期,无奈已经步入职场,很难再有校园生活那般自由了。
八九年前上大学的某个晚上,我在图书馆里自习,接到一个高中同学的电话。像人们聊天时都会问的一样,我们自然都介绍一下各自的近况,最后,她沉默了几秒,一串忠告的口气:好好珍惜大学的生活啊,真的很美好,你很幸运,还在校园里。我答道,是哦,大家都这么说。她回,是真的。那时的我听得莫名其妙,上课,背单词,做习题,没钱逛街,也不会打扮,放眼望去都是比自己优秀的人,美好?幸运?即便如此,这个场景无论我后来是继续读书,还是实习工作,都记得很清楚。我说不清它对我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也许最直接的结果是我又在学校里读了六年的书。
同样是八九年前的一天,我坐火车碰到一个大我几岁的姐姐,我们聊到读研的问题,她说在她和她好多朋友的认知里,读研是逃避现实的一种方式,因为不想太早进入浑浊的社会。我后来遇见不少人,他们常常一面怀念大学里那单纯的时光,一面又踏入到现实利益的纠葛中,眼中的光渐渐暗淡。
现在的我也会盯着镜子里自己的双眼看,我好像也在逐步成为他们中的一个。
为什么学校和社会的差距那么大?上学的时候,你无须考虑人际的复杂,也没有太多规则的束缚,你想要做的事总有很多人支持你;一旦步入社会的那一刻,曾经托举你的人们很快就放开了手,他们要去托举另外一批人,而你已经是个社会人了,你要为一切负责;你知道做一个负责任的人当然是好的,但你依然感到无助,社会竟那么复杂,仿佛到处深藏黑暗。难道这一切是社会错了么?还是校园中的我们从来都没有真实地了解过社会呢?
都说校园是个小社会,可我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还是常常被现实的真面目惊叹到。最近有幸听到一位教育工作者介绍为什么生活在战乱中的犹太人是全球教育的领先者,无论是科学界的诺贝尔奖获得者,还是商业界的大拿,犹太民族总是占有相当大的比例。他说是因为他们的教育是与生活相通的,是社会需要的,而我们的教育让很多孩子不知道他们学的东西从哪儿来,又有什么用。这的确是事实。
我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感受到的普遍氛围是学校非常重视培养学生的综合素质,比如兴趣爱好、实习经历、体育健身、志愿活动等等。就拿实习经历来说,学校会专门为学生提供实习学分,像是暑假去某个公司实习,不用上课,就可以获得3个学分。这样的设置简直就是三赢:学校收到了学生的学费,公司招来一个不拿钱还能干活的人,而学生获得了工作经验或者是毕业后的工作机会。至于志愿活动,我当过一个学期的志愿者,名额竞争激烈,不早点还申请不上。带队者通常也是学校里的学生,无论是在学校就近干活还是要坐车去别处,他们都组织得很好,并不会出乱子。我想这也得益于学校里志愿活动的频繁性和常态化,以至于有个非常清晰的流程。
而我们当中的很多孩子,在他们长大的过程中,知识学得越多,真实的快乐就越少,更可怕的是离社会需要的人才越来越远,在将来走入职场进入社会时会越发觉得吃力,因为又学习另一套东西了。最近一期的《奇葩说》终于辩走了情感题,迎来了职场题,“能者多劳是不是个坑”。双方辩手各执其词,从现实场景辩到人生态度,从经济原则辩到人类发展,无论是接地气的还是不那么接地气的,好几处都让我茅塞顿开。执中老师的“延迟回报”、青云的“与平凡人合作”、薛教授赞同的“发展的问题就要用发展来解决”和李诞的“人往回看的时候常常过分夸大自己的能力”让我觉得花这两个小时的时间观看是值得的。我觉得这些能帮助我在社会上、在自己的人生旅途里走得更好、更从容,但却是我在现在所谓的“学校”里学不到的。人生苦短,谁不希望自己的价值能实现地更有效率一点呢?
当然,有一些孩子他们已经在接受更合适的教育了,另一些孩子依然在传统却并不适合他们的道路上艰难前行,累却又不快乐。学习本身并不自带快乐或者不快乐的属性,快乐或者不快乐是心与环境交互的产物。看看我们身处的环境,社会在变化,世界在变化,学习应该是帮助孩子们更好地适应这些变化,甚至创造变化,而不是始终把头埋在书本里,学着那些永远不变却越来越多的学科知识,变成一个有很多知识但是没有用的人。在生存需求早已被满足的今天,也许只有当一个人能够适应变化,能被社会需要,他才能呈现出价值,才会更容易感到快乐。
这一切当然是很不容易的,要多少的天时地利人和才能接近先进教育啊。正如那位教育工作者说到的一样,我们这代人注定是教育改革的过渡者,一代人就要做一代人的事情。
那我们做什么?
中国家长最喜欢对孩子说的一句话就是“为了你好”,你不可否认,家长的确都是为了孩子好,但“为了你好”不代表“这是对的”。从儿童发展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孩子因为需要父母的照顾,他会在潜意识和意识里用各个角度尽自己所能去理解家长,以获得自身想要的食物、关心与爱护。新闻里有一些被虐待的小孩,当记者问道他们,爸爸妈妈对你这么狠你生气么,很多孩子的回答是,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让他们很生气,不然爸爸妈妈不会打我的。你看,孩子对父母的理解程度比我们想象的要高多了。而相反的,很多家长已经成人,习惯从成人的角度去理解孩子,结果自然很难。也因此,当孩子长大,当家长再一次告诉孩子,我这是为了你好时,孩子他不是不理解,而是不愿意再去理解,反正家长是长辈,你们说的都对。
我们的中国几千年来一直奉行的都是孔孟之道,非常注重礼节,上尊下卑、上行下效的意识潜移默化地深入进我们的骨髓,我们一直以来都喜欢很听话的孩子。比如,在家的时候,听爸妈话好好吃饭。在学校的时候,听老师话好好读书。入社会的时候,听领导话好好干活。在一个方向明确、规划清晰的时代里,这样做无可厚非。然而,在越来越全球化的今天,我们的孔孟教育培养出来的孩子多少有点无所适从。当孩子从家里和学校中走出来时,面对的社会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它提出了独立、自主、创新这样的要求,要再听谁的话好好做什么呢?没有人有答案,那些旧有理论与经验或多或少无法帮助孩子在这个全新的世界里更从容的生存,“为了你好”也不过是在孩子前进的道路上又增一个障碍罢了。
当然,我并不认为是孔孟教育本身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只是要看我们怎么将它与时代的发展结合。当世界需要独立、自主、创新性人才的时候,在中国,我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别人,是伊隆马斯克,是扎克伯格,是马云,是马化腾,觉得他们才是改变世界的人才。 更多的人还是把自己看成听话的老百姓,那些改变世界的事与自己无关,改变世界的希望也因此在别人那里。
这样貌似谦虚的心态,实则有不小的问题。
当你把改变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时候,你同时也对他们产生了要求。就像,家长希望孩子优秀,于是要求孩子回家来好好写作业,而自己却拿着手机哈哈笑;孩子若是犯了错,就马上拿出指导的嘴脸,要求他们这样做那样做。对其他人又何尝不是呢,看看那些社会新闻,看看网络上的键盘侠,有多少人都在指出别人的错误,要求别人应该怎么怎么做。佛洛依德说,人有三大需求,其中之一就是渴望伟大。我们通过要求别人,指导别人,成功满足了“渴望伟大”的主观需求,虽然在客观世界里,我们还是那个不得不听话的小老百姓。
你看,我们对别人产生了高要求,却很少严格要求自己。当别人正在奔跑的时候,我们抱着双臂,站着旁边看着,轻松地对他们进行评价,舒服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你不知道的是,当你一直这样站着看着,最终别人就跑到了前头,跑向了未来,等你回过神来,他们已经把你远远地甩在身后。你依然可以在原地骂骂咧咧的指导,但你最终会被时代抛弃,被你的孩子抛弃或者你的孩子也被时代抛弃。这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所以,我们做些什么呢?
白岩松在2018年GES教育大会上说道了中国教育的“德智体美劳情”,他说现在的德应该是叫做“公德”,是不再认为自己是老百姓,而应当逐渐形成“公民”的概念。公德就是作为公民,把别人的事当作自己的事,把别处的事也当作自己的事,而不是袖手旁观,让一车人冲向无情的江水。
是的,你可以不改变自己,不要求自己,但总有一天别人会来改变你,要求你。所以,最好的教育,也许是从要求自己开始。
十二月,新的一轮又将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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