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了雨，夜晚难得的凉快，在母亲软硬兼施的招数下，我答应和母亲出门散步。
城市的夏季夜晚，遍布橘黄色的灯光，高楼有着色彩缤纷的、闪动的霓虹，混淆了天空的颜色，偶尔看得见两三颗星子，也不知月亮跑到了哪去？
雨后的空气，湿润带着微风。
我们散步的小道，人少，车也少。道路旁边的路灯也是昏暗的节能灯，影影绰绰的，叫人将将看得清面前的人。栀子花开的香味内敛而温柔，即使不和母亲聊天，也感觉得到愉悦和宁静。
没多久，我们就回到了小区门口。小区正门对着一条宽敞的柏油马路，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今天晚上却格外的热闹，一群人围在马路上，从旁边只看得到一个白色的车顶。
不得不说，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
母亲见状，立马拉住一个同小区的熟人，开始打听：“这是咋回事啊？”
“哎哟，一个女哩开车，撞到了散步的两口子。听人讲，好像是今天刚和她男的离婚，情绪太激动了，梦里梦戳的就撞上了，还好速度不快哦。”
被拉住的老太太神情带着可惜和怜悯，带着世事无常的感叹，似乎觉得开车的女人过得不容易。
母亲带着我走进了包围圈，女人还坐在驾驶位，不停的抹泪，情绪崩溃的厉害。旁边的女人想劝她出来，却没成功。
女人的女儿和老公站在车外，女儿十七八岁的样子，离婚的老公挺着大肚子，带着满脸尴尬的笑。
被撞的老男人在人行道边上，路边的热心店家提供了一把竹椅，男人一边龇牙咧嘴的揉着腰，一边和身边的老伴说话。
路人絮絮叨叨的议论。
“这个女哩硬是，本来情绪就不好，开啥车嘛？”
“那个女儿才阔怜，爹妈离婚，妈妈又出了事，站在一边，都不知道住啥子。”
“你看嘛，她妈劝她都不出来，就晓得哭，不晓得还以为被撞哩是她哦。”
我心下有些不忍，于是拉了拉母亲的袖子，道：“妈，有啥好看的，我们走吧，走吧。”
但是没拉动。
突然，车边的争执声大了起来：“你是想住啥子？哭，就晓得哭！”
女人的妈妈的声音尖锐刺耳，女人仰着头，一只手臂横在眼前，另一只捏着纸。
一边的交警拉住了女人的母亲。
女人从车上下来了，低着头，打理的精致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一袭孔雀绿的花裙子，在昏黄的灯光下，竟然显得狼狈，像枯萎的花朵。
女人没有看任何人，车留在原地，捂着脸，摇摇晃晃地向前走，走过了被撞的老夫妻，直到被层叠的人群遮掩。
一旁的看客冲着心不在焉的女儿喊到：“小女子，你妈都走远了，还不赶快撵上去看看。”
小姑娘这才如梦初醒，匆匆转头张望了一下，赶紧追上去，却被手里的随身音响拉慢了步伐。
一旁的人又说：“手头的东西给你老汉儿嘛，赶快去。”
小姑娘又慌慌张张地跑回来，把音响的手柄给了父亲，又急忙忙跑上去。
人群让开了一条道，露出在行道树阴影下、摇晃着前行的女人，步伐缭乱，身形单薄，好像一阵风就可以吹倒她。
“妈，我们走吧。”
我又拉了拉母亲，这一次拉动了。路上，我跟母亲没有讨论这件事，各自玩着手机，沉默着回到家。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起起落落的滋味，旁人只有感叹，自个儿只有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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