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这只小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16年的寒冬，在农村的野地里不知道挣扎了多久，后来跑到了朋友工作的农信社的锅炉房取暖。朋友说，自己住在父母家不允许养狗，问我可不可以帮忙照顾他给他一个栖身之所，让他不至于流落在外冻死饿死，当时我想反正家里有金毛，环境已经到了脏乱差的地步，多一只这么小的狗又有啥关系，就答应了。
朋友把他用纸箱子装来的时候它只有手掌那么大一点，目测只有一个月左右大。我很震惊，一只刚出窝的小狗，竟然在那样冷又找不到食物的野外生存了下来，真让人惊叹它顽强的生命力。可能是饿了太久，然后被农信社的大家喂食（朋友当时微信告诉我说这个小狗太可怜了，连大蒜皮都捡着吃了），撑得他小小的肚子硬的像块石头，虽然嘴小得只能一粒一粒地吃家里的大号金毛狗粮，回家之后却又吃了不少直到后来怕他肚皮真的会撑破，实在不敢再喂了。又给他洗了澡，洗下了一盆的黑水，水倒掉了之后盆底都是土。他的小狗毛硬硬的扎手，作为一只小奶狗来讲这种手感其实是很奇怪的，也不知道他属于什么品种。给他弄了个小坐垫放在靠暖气的地上，却变成了他的king size bed，就这样我的临时住所变成了他的家。
我把它和臭臭养在一起，一开始还担心臭臭会欺负他，过了几天发现我完全多虑了。富贵虽然很小，但是打起架来臭臭完全没有招架之力。而且也许是因为挨饿太久的缘故，他对食物有一种近乎疯癫的执念，每餐必须吃到腹胀如鼓才肯停下，还经常去抢臭臭的份。这种现象过了大概好几个月才有所改善。我妈说猫来穷狗来富，于是给他起了这么个顺口的名字。富贵来了只一两个礼拜后，有一天夜里楼道里有人打着电话上楼，可能在门口停顿了一会，他竟然特别凶地对着门口狂吠起来，虽然声音还是小奶狗的尖尖的样子。要知道当时已经接近成犬的傻狗臭臭还对看家完全没有概念，这对我可说是一个惊喜，还有些触动——现在是他在保护家人。充足的食物让他的体型很快变大了，渐渐地富贵长成了一只小土狗的样子，很普通，甚至有点难看，他也越来越活泼，越来越调皮，经常回到家之后发现它跳到了床上弄的乱七八糟，或者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打开了柜子，把里面的旧书和笔记都拖出来撕碎一地。没办法只能白天上班的时候用绳子把它拴在暖气管子上，但它又开始随地大小便，身手还敏捷得不行，一生气要揍他他跑得比兔子还快，眼里闪着精光嗖一下就钻到床空里，无论咋叫就是不出来。其实现在想想在那个时期我对他的耐心和注意力已经大不如前了，经常因为他的小错误惩罚他，甚至有些厌烦他，这也不可否认的成为了悲剧的起因。
中间过了几个月，天气刚有些暖的时候它出了一次车祸，没拴牵引绳他就跑到门口的马路上后，被一辆银色的奥迪轧到了。车逃逸了，他没死，痛得哀叫着疯跑了好远我才追上，从此他的尾巴断了一小截。再后来就是，冬天过去，春天来了，夏天又过去，我在秋天的时候把它送给了我妈一个朋友的老母亲，家在农村。我看了照片，是一个很大的院子，水泥砌的狗窝，需要一只会看家的狗。我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因为我觉得有一个院子让他自由自在地跑来跑去，实在比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被拴在暖气管子上要快乐得多，还有一个很自私的原因就是同时遛两只狗实在是辛苦，在农村的院子悠闲地招猫逗狗看家护院，还有慈爱的老太太，不给任何人添麻烦，他也是从农村来的，回归故里岂不是很好吗？他生命力那么顽强，我甚至根本没担心农村老太太照顾不周会让他生病之类的。因为当时要去外地，临行前我收拾好了它的玩具，垫子，牵引绳还装了一大袋狗粮。再回家的时候它已经被我妈送走了，家里只有臭臭无聊地踱来踱去。我从此再也没见过富贵。
两年后的今年冬天，富贵死了，农村那边的解释是误食了耗子药，送到兽医那也没救过来。细节的事情无从得知，反正就是我妈告诉我，狗死了。我问了一句怎么死的，就也没再提问了。我知道如果我能一直照顾他到今天，他一定还活着。狗的需求很少，无非吃喝拉撒。他成年后也就只有臭臭尾巴那么长的一只，能多吃多少饭呢？和臭臭一起出去遛弯，又能添几步路呢？我麻木地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流泪，脑海中全是他刚出完车祸流着血对着我摇尾巴甩一地血点子的样子，他闯祸之后我拿着小棍要揍他时候他惊恐的眼神，还有他脏兮兮的小彩色背带。我一直知道，他是爱我的。他两年生命，在痛苦结束之际，不知道会不会想起我这个不负责任的主人，这个背叛了他的朋友呢？
狗富贵，如果有下辈子，而你下辈子仍然选择做一只小狗，那么我祝愿你不用再流浪，吃饱穿暖，有贫穷富有都不抛弃你的主人。如果没有下辈子，我希望你的灵魂可以安寝，还我这个有罪的人少许心安。
——2019年1月30日
记我的半年与狗富贵的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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