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妈妈

        我生孩子是在早春的卯时，天将亮未亮，也还黑乎乎的。提前没有告诉妈妈，心想告诉谁不也得自己挨着嘛，谁知一大早她就心神不宁地打来电话。

        我做了妈妈，好像也顾不上想念自己的妈妈，心里满满地都是孩子。

        孩子一岁的时候，因为工作的关系，我不得不把孩子送到婆婆家抚养，周末再去看他。每周分别的这5天可真难熬啊！我会时常地想念他，想他可爱的小眼神，想他……有时又想不起他长什么样了，模糊一片，就忙去找出一张照片来仔细看看，泪水模糊了双眼。

        耳边不由得响起妈妈的话：“我十来岁出门在外，你姥爷想我，想得记不清我长啥样了。”那时候想不明白，咋会记不清模样呢？

        其实我也会想妈妈，尤其是每每身体难受、疼痛难熬的时候。

        想她带着年幼的我去打针。那时候，我的身体不大好，经常要打针。从护士敲破针剂的玻璃安瓿起，我就开始哇哇大哭了，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回家。妈妈一路背着我回家，放我在炕上，然后做一碗荷包蛋，疼惜地在一旁看着我吃下。大约心里隐约怕我养不活吧。

        妈妈在最后的几年里经历了几次骨折。我算是街里街坊眼中孝顺的孩子，带母亲挂号拍片找大夫，为母亲打饭洗脚剪趾甲，但是每每听她咿呀叫唤疼呀不舒服呀，心里都有些毛燥。直到我自己摔伤，第一次坐在轮椅上，一遍一遍地体会走不了路，翻不了身，起不了床，身下火辣辣的烫，好像皮肤都磨薄了，皱成一张纸，却也动弹不了，忍不住地咿呀叫唤，好疼啊，别碰我……

        那天，我问孩子，“妈妈身体难受的时候就会特别想念姥姥。小时候每次肚子疼，姥姥就把开水倒在毛巾上，趁热简单地拧几把，然后用热毛巾一遍一遍敷在我的肚子上，估计毛巾温度变得不太热了，就赶紧再换水，再敷。”

        我抬眼看着他，“你难受的时候会想妈妈吗？”

        “不会，我难受的时候就是难受，不想那么多。”他不急不慌地说。

        一代又一代人的记忆模糊又清晰，一代又一代人的心意短暂也绵长。

        循环往复，重又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