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学习第237篇《大雅 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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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学习第237篇《大雅 绵》

原文阅读

緜緜瓜瓞。民之初生，自土沮漆。

古公亶父，陶复陶穴，未有家室。

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

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来胥宇。

周原膴膴，堇荼如饴。爰始爰谋，

爰契我龟；曰止曰时，筑室于兹。

廼慰廼止，廼左廼右；

廼疆廼理，廼宣廼亩。

自西徂东，周爰执事。

乃召司空，乃召司徒，俾立室家。

其绳则直，缩版以载，作庙翼翼。

捄之陾陾，度之薨薨，

筑之登登，削屡冯冯。

百堵皆兴，鼛鼓弗胜。

廼立皋门，皋门有伉。

廼立应门，应门将将。

廼立冢土，戎丑攸行。

肆不殄厥愠，亦不陨厥问。

柞棫拔矣，行道駾矣。

混夷駾矣，维其喙矣。

虞芮质厥成，文王蹶厥生。

予曰有疏附，予曰有先后，

予曰有奔奏，予曰有御侮。

译文参考

        大瓜小瓜瓜蔓长，周人最早得发祥，本在沮水漆水旁。太王古公亶父来，率民挖窖又开窑，还没筑屋建厅堂。

        太王古公亶父来，清早出行赶起马。沿着河岸直向西，来到岐山山脚下。接着娶了姜氏女，共察山水和住地。

      周原土地真肥沃，苦菜甜如麦芽糖。开始谋划和商量，再刻龟甲看卜象。兆示定居好地方，在此修屋造住房。

      于是在此安家邦，于是四处劳作忙，于是划疆又治理，于是开渠又垦荒。打从东面到西面，要管杂事一样样。

      先召司空定工程，再召司徒定力役，房屋宫室使建立。准绳拉得正又直，捆牢木板来打夯，筑庙动作好整齐。

      铲土入筐腾腾腾，投土上墙轰轰轰。齐声打夯登登登，削平凸墙嘭嘭嘭。成百道墙一时起，人声赛过打鼓声。

      于是建起郭城门，郭门高耸入云霄。于是立起王宫门，正门雄伟气势豪。于是修筑起大社，正当防戎那大盗。

      既不断绝对敌愤，邻国也不失聘问。柞栎白桵都拔去，道路畅通又宽正。昆夷奔逃不敢来，疲弊困乏势不振。

      虞芮两国争执平，文王启发感其性。我说有臣疏化亲，我说有臣辅佐灵。我说有臣善奔走，我说有臣御敌侵。

字词注释

（1）緜（mián）：同“绵”。緜緜：即绵绵，不绝貌。

（2）瓞（dié）：瓜。小曰瓜，大曰瓞。

（3）土：居住。

（4）沮（jū）漆：古二水名，均在今陕西省境内。沮的图片注音为cú，当为jū。

（5）古公亶（dǎn）父：周王族十三世祖，后追称大（太）王。古公是称号，犹言“故邠公”；亶父是名。

（6）陶：窑灶。

（7）复：古时的一种窑洞，即旁穿之穴。

（8）家室：犹言“宫室”。

（9）朝：早。

（10）走马：指避狄难。

（11）率：沿着。

（12）浒：水涯。漆沮之侧也。

（13）岐下：岐山之下。岐山在今陕西省岐山县东北。

（14）爰（yuán）：于是。

（15）姜女：指古公亶父之妃，姜氏。

（16）聿（yù）：发语词。

（17）胥宇：犹言“相宅”，就是考察地势，选择建筑宫室的地址。胥，相，视。

（18）膴（wǔ）膴：肥沃的样子。

（19）堇（jǐn）：旱芹。

（20）荼（tú）：苦菜。

（21）饴（yí）：用米芽或麦芽熬成的糖浆。

（22）契：锲，指刻龟甲占卜。

（23）龟：指占卜所用的龟甲。

（24）曰：语助词。

（25）止：言此地可以居住。

（26）时：言此时可以动工。

（27）兹：此，这里。

（28）廼（nǎi）：同“乃”。此篇与《大雅·公刘》“廼”、“乃”杂用。

（29）慰：安定。

（30）疆：划分疆界。

（31）理：治理土地。

（32）宣：疏通沟渠。

（33）亩：整治田垄。

（34）徂（cú）：往，去。

（35）周：徧（遍的异体字）。

（36）司空：管工程的官。

（34）司徒：管土地和力役的官。

（38）俾（bǐ）：使。

（39）缩：捆绑。

（40）载：通“栽”，筑墙的长板。

（41）翼翼：动作整齐。

（42）捄（jiù）：盛土于筐。拼音图片注音为jū，疑为古音。

（43）陾（réng）陾：众多貌。

（44）度：填土于筑板内。

（45）薨（hōng）薨：填土声。

（46）登登：相应声。

（47）屡：通“塿（lǒu）”，土墙隆起的部分。

（48）冯（píng）冯：削平墙面的声音。

（49）堵：五版为堵。兴：起。此言治宫室。

（50）鼛（gāo）：大鼓，长一丈二尺。

（51）弗胜：指鼓声盖不过人声。

（52）皋门：王都的郭门。

（53）伉（kàng）：通“亢”。高大貌。

（54）应门：王宫的正门。

（55）将（qiāng）将：庄严雄伟的样子。

（56）冢土：即大社，祭祀社神的地方。冢，大；土，通“社”。

（57）戎：指昆夷，北方的游牧民族，即犬戎。

（58）丑：对边远民族的蔑称。

（59）攸：所。

（60）肆：于是。

（61）殄（tiǎn）：断绝。

（62）愠：怒。

（63）陨（yǔn）：坠。

（64）问：通“闻”，谓声誉。

（65）柞（zuò）：栎树。

（66）棫（yù）：白桵（ruí），与柞皆丛生灌木。

（64）兑（duì）：通“达”，通畅。

（68）混夷：即昆夷。

（69）駾（tuì）：突逃。

（70）喙（huì）：疲劳困倦。

（71）虞：古国名，在今山西平陆。

（72）芮（ruì）：古国名，在今陕西大荔。

（73）质：评断。成：平。

（74）蹶（guì）：感动。生：通“性”。

（75）予：周人自称。曰：语助词。王逸《楚辞章句》引作“聿”。疏附：指能使疏者亲之臣。

（76）先后：指君王前后辅佐之臣。

（77）奔奏：指奔命四方之臣。“奏”亦作“走”。

（78）御侮：指捍卫国家之臣。

诗歌赏析

        这是周族史诗之一。全诗共九章，以写实的手法，全叙太王率族迁岐、建设周原的情况，历数太王的功业。从古公亶父迁岐叙起，描写他开国奠基的功业；一直写到文王能继承古公的遗烈，修建宫室，平定夷狄，外结邻邦，内用贤臣，使周族日益强大。正是太王迁岐的重大决策和文王的仁德，奠定了周人灭商建国的基础。

      周人早先所居的邠地，人们遭遇强悍游牧民族昆夷的侵扰，促使古公亶父举族迁移。《孟子·梁惠王下》记载狄人入侵，意在掠地，古公亶父事之以皮币、珠玉、犬马，均不得免，乃“去邠，逾梁山，邑于岐山之下居焉”。邠人以其仁而“从之者如归市”。

      全诗以迁岐为中心展开铺排描绘，疏密有致。

        一章先写太王率周人初至岐山的情景，以“緜緜瓜瓞”起兴，开首八字简洁地概括了周人延绵不绝、生生不息的漫长历史。“陶复陶穴，未有家室”，写初到之时尚无房屋，只好住在洞穴。

      长长的迁徙过程浓缩在短短的四句中：“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而“爰及姜女”一句，看似随笔带出，实则画龙点睛。姜女是当地平原民族姜族的长女，周与姜联姻，意味着古公亶父被承认为周原的占有者和统治者。同时，此句又为后文在渭水平原上的种种生活劳动的刻画，做了铺垫。

        二、三章写太王察看地形，发现了周原的肥美，于是决定率周人定居周原。四章写太王规划田亩。五、六两章写太王营建宗庙和宫室的场面。七章写太王营建王都郭门和祭神大社。八章写自古亶父定居岐山之后，武力强大的周人，终于消除了自古以来的戎狄之患。

      在“堇荼如饴”的辽阔平原上，周人怀着满腔喜悦和对新生活的憧憬投入了劳动，他们刻龟占卜，商议谋划。诗人以浓彩重墨描绘农耕、建筑的同时，融人了深沉朴质的感情。他们一面“廼慰廼止，廼左廼右，廼疆廼理，廼宣廼亩”，欢天喜地安家定宅，封疆划界，开渠垦荒，一面“筑室于兹”。与落后的邠地相比，平原文明的标志便是建造房屋。走出地穴窑洞，在地面上修屋筑室，是一个质的飞跃，是周人安居乐业的开始，是周族初兴的象征，也正是古公亶父迁岐的伟大功业。

        这里表现出对建筑的描摹刻画，正是对古公亶父的热情歌颂，故而诗中最精彩生动的描写正集于此：“陾陾”“薨薨”“登登”“冯冯”四组拟声词，以声音的嘈杂响亮表现了种种劳动场面，烘托了劳动的气氛。洪大的鼓声被淹没在铲土声、填土声、打夯声和笑语声中，真是朝气蓬勃、热火朝天。

      “百堵皆兴”，既是对施工规模的自豪，也暗示了周民族的蓬勃发展。“皋门有伉”“应门将将”，既是对自己建筑技术的夸耀，又显示了周人的自强自立、不可侵犯的精神。由此歌颂武功文略便是水到渠成：“柞棫拔矣，行道兑矣。混夷駾矣，维其喙矣。”表现了日益强大的周族对昆夷的蔑视和胜利后的自豪感。

        最后一章叙及文王，说他以道德人格的影响力征服了虞芮两国，从此周人不仅自己强大起来，而且得到了众多小国的亲附，显示出蒸蒸日上的景象。如《鲁颂·閟宫》所言：“后稷之孙，实维大王。居岐之阳，实始翦商。至于文武，缵大王之绪。”

《绵》学习的反思探讨

        作为颂美祖先功业的乐歌，此诗的创作很讲究谋篇布局的章法结构，按照历史事件发展的自然时空顺序依次叙述。  诗章以时间为经，以地点为纬，景随情迁，情缘景发，浑然丰满，情景一体，充满了浓郁的生活气息。

      开篇以瓜瓞自小变大绵绵不绝来比喻周民族的从小变大，由弱变强，世代延续，源远流长。运用比喻构成意蕴深长的意象，总领全诗，耐人寻味，增强了诗歌的形象性。

      自邠至岐，从起行、定宅、治田、建屋、筑庙到文王服虞芮、受天命，莫不洋溢着周人对生活的激情、对生命的热爱、对祖先的崇敬。

        全篇结构变幻，开合承启不着痕迹，略处点到即止，详处工笔刻画，错落有致。特别是中间写筑墙的劳动场面，连用四个摹声的叠音词来突出听觉感受，直接摹仿现实生活的声响，使人感到亲切自然，如身临其境。这不同声响的交汇，不仅使人想见到不同工序的同时进行，以及“百堵皆兴”的浩大规模，同时也使人感受到周人高涨的劳动热情、紧张的劳动节奏、创业的艰辛、恢宏的气魄和积极奋进的时代精神。

        文王平虞芮之讼，突出表现其睿智与文德。结尾四个“予曰”，一气呵成，既是诗人内心激情一泻而出的倾述，又是对文王德化的赞美，更是对古公亶父文韬武略的追忆，与首句“緜緜瓜瓞”遥相呼应，相映成趣。

《诗经》学习的背景知识

周族克商前夕的根据地是陕西岐山

        克商而建立周王朝的周族，在文王、武王以前的先周历史，文献记载极为疏略，但其活动中心在陕西泾、渭二水流域则是明确的。

      关于先周地理的记录，《史记》有：

      周后稷，名弃，其母有邰氏女，曰姜原。……帝尧闻之，举弃为农师……封弃于邰，号曰后稷，别姓姬氏。……后稷卒，子不窋立。不窋末年，夏后氏政衰……不窋卒，子鞠立。鞠卒，子公刘立。……公刘卒，子庆节立。国于豳。……古公亶父立……乃与私属遂去豳，度漆沮，逾梁山，止于岐下。（《周本纪》）

        夏道衰，而公刘失其稷官，变于西戎，邑于豳。……其后三百有余岁，戎狄攻大王亶父，亶父亡走岐下，而豳人悉从亶父而邑焉。作周。（《匈奴列传》）

      周之先，自后稷，尧封之邰。积德累善十有余世，公刘避桀居豳，太王以狄伐，故去豳，杖马箠居岐，国人争随之。（《刘敬列传》）

        先周族迁徙和定居之地名曰邰、曰豳、曰漆沮、曰梁山、曰岐。周族在克商之前所活动过的地方，除《史记》所说的邰、豳、岐、梁山、漆沮外，《诗经》又有土、漆、周原、溥原等地。

        孟子述周太王事谓：“去邠、逾梁山，邑于岐山之下”（《孟子·梁惠王下》）。据此则《诗经》、《史记》所说的“豳”，即孟子所说的“邠”，二字形体虽异，古今字耳。以上所举先周族所居处的这些地名，学者们很早就主张都在陕西泾渭地区。

        最清楚的如《太平御览》所引皇甫谧的《帝王世纪》说：后稷始封邰，今扶风是也。及公刘徙邑于邠，今新平、漆之东北有邠亭是也，故《诗》称“笃公刘，于邠斯馆”。至太王避狄，循漆水，逾梁山，徙邑于岐山之阳，西北岐城旧址是也。故《诗》称“率西水浒，至于岐下”。南有周原，故改号曰周。

        其他如班固《汉书·地理志》、郦道元《水经注》，以及《史记》三家注等，历代凡言古地志者所说具体地点虽然有分歧，但在泾渭地区，这种看法则大体是一致的。

          尤其是1976年春考古队在陕西岐山的凤雏村发现了大型的宫室建筑基址（编号为甲组宫室建筑基址），并认为这是“周人迁丰以前的岐邑所在”，有的研究者更直率地论说这里的宫室建筑遗址是周太王时所建。可见克商前周族的根据地是渭北的岐山，从考古学上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这也说明了前人的说法在这一点上基本是信而有征的。

参考资料

《中华远古史》，王玉哲，上海人民出版社，2019年0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