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陈先生是我的同学,自十六七岁开始认识他,至今已经二十多年了。我们来自不同城市,我在清远,他在韶关,算是邻近城市吧。
在那间学校,许多学生都来自五湖四海。世界何其大,我们本都是一浮萍,奈何为了学业漂在了一起。
我所说的漂在一起,并非是男女情缘纠缠在一起,而是仅仅限于同学情谊聚在一起。
陈先生曾说起我留给他的第一印象,哈,原来是那么的美好。请看他是怎样描述的:
“记得那天下午放学后收拾好,直往旁边综合楼二楼的图书馆奔去,刚拿到杂志坐下,一抬头就看见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坐在我的斜对面认真地看书。
咦?好像很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我向来都有脸盲症,从来不擅长记人脸,不怪爹妈,只怪自己。
话虽如此说,但那张清秀的脸庞,认真专注阅读的神情,还是让我多看了几眼,只是苦于无法和以往认识的同学对上号。也难怪,才开学不久,我连坐在自己位置四周的人都没有认全,更何况是一个学校图书馆遇见的女生呢?
第二天上刑法课,戴眼镜的老师讲课的风格明显比那上了年纪的民法老师精彩多了,案件生动之余,还不忘跟大家互动。
奈何前一晚宿舍关灯后,宿舍的七位舍友齐齐‘斗牛’,外加二手烟不断,被折腾至半夜。这可苦了睡眠浅的我,上课强打精神,却困意不断袭来。
突然,老师点了一个举手回答问题的女生,她站起来回答后,还回头看了一下,虽然距离较远,我还是一下便认出了,她就是我在图书馆遇到的那个女生。
我嘀咕了一句:‘原来是学霸’。
同桌正和我聊天,没反应过来,白了我一眼说道:‘什么学霸?’
‘啊呀,没什么!’
‘你就是神经病!’
哈哈,以上就是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啦。也许过于学渣,对于学习较好的同学都比较关注,女学霸也不例外。
印象中,也就你和彩霞同学学习积极性较高,当然,这无形中也激发起了我努力学习的动力,哪怕将来未必会从事法律的工作,依然无法制止我暗地里和各位学霸的竞争了。谁让我没朋友,在学校也没学会喝酒吸烟这种像硬通货币一样的社交方式呢?
现在回头看当年的自己,可以说在学校是处于极度自卑的状态。特别中学的一些并不太好的经历影响着我,直到我进入司法学校,哪怕是我喜欢的学校,却不太主动和人说话,更怕被人关注到,缺乏社交,只能一门心思的放在学习和课外阅读上面。
这也无形中帮助了我的阅读能力的提升,现在看来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因为你永远都无法知道,你当下经历的事情,所做的每一个决定,会在将来的哪一刻回馈给你,让你刮目相看曾经的经历。”
这就是我们这段友谊的开始。校园,象征着青春与梦想,而我们的情谊就建立在青春与梦想的光芒里,虽然历时二十年,现在忆起,却仿佛回到了昨天。
二
毕业后他到了深圳谋生,我们时常联系,以前微信没兴起的时候,总是靠发信息互报平安,要不就是直接来一个电话,都是他直接打过来嘘寒问暖,即使廖廖数语,也甚觉温暖。总觉得,男女之间的情谊去到这个份上,算得上深厚,颇是弥足珍贵了。
十年前,他从深圳跑过来清远与我和毅姐相聚了一次,毅姐也是我们的同学,与我在同一个城市。
我们仨互称对方为“cheap 人”,我们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称呼对方,许是以前在学校调侃惯了,彼此十多年未见,一见面落落大方地喊一声“cheap人”,马上又将因毕业分道扬镳而产生的距离和隔阂拉近了,多么亲切的称呼呀。我们仨都不禁感叹一声。
记得,十年前的那次相聚,我们仨相约在市区中心的一间咖啡馆喝咖啡,深夜了仍然不想归家。不记得聊了什么话题,只记得三人都意犹未尽,到最后,我们请来咖啡馆的小姐姐帮我们拍照留念。
那个小姐姐也颇有耐心,笑意盈盈,温柔又可爱,我居然现在犹记得。因为,她耐心地按照我们的要求,按照我们精心设计的造型独特的pose,不厌其烦地帮助我们拍摄,其敬业精神实属难得。
那时我们都还很年轻,笑容常挂在脸上,所以拍出来的照片都是裂着嘴巴笑的。只记得陈先生当时说,我们何不相约十年?十年之后我们再聚在一起,如何?我与毅姐爽快应约。
一眨眼,十年过去了。我早已经忘记了那个十年之约,我想,我们仨人都已经忘记了。
但是,就在年前,农历十月金秋送爽的日子,陈先生给我和毅姐都发来了微信,说是刚巧到肇庆出差,晚上过来清远看看我们。我们当然欢迎呢,所谓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我们将相聚的地点选在城市广场,时间定在晚上九点。我和毅姐因在本市生活,早早吃过晚饭同携而至。
我俩在广场内选了一间稍安静的咖啡馆,对的,又是咖啡馆。为何不选择十年前的那间?其实我们也想,想再到那里重温过往,但是许多事情不尽人意,十年前的那间咖啡馆早已经不复存在了,我们只感无奈。
十年光景,人事变迁,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例如当年的那间咖啡馆。
我与毅姐坐下了,我们经常见面,无所不谈。我们都在猜想着,将要来和我们见面的陈同学到底变成了啥样子。会否中年发福了?会否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叔了?就是在我们嘻哈之际,陈同学姗姗来迟了。呵呵,我与毅姐相视一笑,意味深长地打量着眼前的那个男人。
“他居然长高了,他居然没一点中年男子的形象,他居然没有长胖,他居然没一点大叔的影子,这简直太意外了。”
我与毅姐在笑意里默默地传递着上面的几个“居然”,在笑意里打着哑语。
我笑着说:
“陈同学,你怎么保养得这么好呢?让我们女生自愧不如呀!”
他听罢哈哈直笑,露出了那二十多年前认识他时的特具代表性那排微微往外凸的牙齿。
他笑着说:
“这是啥话呢!你们看!”
然后,他将头发轻轻拨了拨,露出了几缕银丝。我们都肆无忌弹地笑了,笑声荡漾开去,引来了旁人的侧目。
就这样,在我们的笑声里开始了又一个十年的相聚。许是大家都忘了那句调侃的称谓了,我们聊了许久,都没有人再提起那句称呼——“cheap人”。
谈话间,陈同学向我们打听玲同学,我们当年称她为“萝卜”。其实玲有这个称呼,多少与她的手一到冬天就长冻疮有关吧,我想。我们已经很久没听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了,同学群也没有她的存在。
当得知没有玲的消息时,陈同学的眼睛略过一丝失落。这丝失落没能跑得过我与毅姐的金睛火眼,我们笑哈哈地追着他“报料”。
不久,只听他笑着说:
“萝卜是我的初恋。”
“喔!果然有料到!”我与毅姐不约而同齐声欢呼。
他继续说:
“我一直喜欢她,只是感觉她不喜欢我,所以一直没敢向她表白,在学校的时候一直和她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又不敢太过亲密,只想就这样一直暗恋着她。
怕她知道了我对她的爱恋,会产生尴尬,会跑掉,所以到毕业仍然保持若趋若离的姿态,这也十分美好呀,不是吗?”
他深情地述说着,我们露着微笑静静地听着,真被感动了。想不到,当时还有这样的我们没能捕捉到的“爱恋”,真的很美好呀。我说。
他继续笑着说:
“如果她现在过得幸福,那说不说出来,已经无所谓了,留下一份美好的回忆也不赖。”
我们也赞同他的观点,笑着说道,对的,别寻找她了,别说出来,我们会保密的。
这就是当年的青涩岁月,现在,我们有幸重温,有幸见证,多少感动了自己。
到最后,不得不归家了,在再次的分道扬镳时,我们都在轻轻地呼出一声叹息,未来的十年之约,还约么?
“约!不仅未来十年,未来的二十年,三十年,我们都要约!”我们相视一笑,说道。
我想,如果大家都还在的话,这是一个美好的约定,也是一个美好的期待。十年之后我们都五十了,二十年之后便是六十了,那么三十年之后便是七十了……
到那时,我们便真的相识了一辈子,牙齿也掉光了,白发苍苍,耳朵又背,眼睛又蒙,腰又驼,声音又嘶哑,满脸皱纹,但还能嘶哑地孔对方一声:
“大cheap人你还好吗?……”
足矣!
三
在得知我在简书码字,陈先生表示很高兴,因为他也是一个热爱文字的人。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他同在简书。一个多年的好友兼同学,他与我有共同的兴趣与爱好,这不是很令人激动的事吗?
以下是他给我所写的信,这封信是白纸黑字所写的。如今,将想要表达的话用笔写在纸上的人已经少之又少了,可陈先生就是这特立独行的一个人。
且听他如是说: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非常认同。环境对人的影响,以及交友的选择,都会无形中影响着我们以后的人生价值观,特别是在未成年的阶段。
我非常感谢你,这是我发自内心的话,如果不是我们当年的友谊,也许就不会让我建立起今天的自信。
你以为只是简单的一段友谊,甚至是同学之情,它却是我在那段时光里珍藏于心的美好回忆,这和之前对‘萝卜’的单恋是不一样的,毕竟那种看似美好却无法触及的感情,它只能暗藏于心。
而和你的友谊是真实存在的,哪怕时光再久,依然不能影响我们穿越时空回去品味。
所以,你现在应该明白,我们能一直维持如此长久的友谊,哪怕经历了短暂的失联,当重新联系之时依然让大家觉得并没有陌生感和距离感。
你也应该明白,我为何可以带着你穿越了一节又一节车厢,只是为了帮助你找到可以坐的位置,甚至可以把送你止步于车站外面的胡同学而不顾了,因为我颇为珍惜这段真挚的友情。
非常开心可以和你用文字交流,这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体验。其实我并不太喜欢微信对话,因为那是碎片化也缺乏深度思考的交流,而且太肤浅,并不能有效地促进谈话双方的互动,以及信息的顺利传达。
而文字不一样,因为是白纸黑字写下来,你必须引起重视,而且要梳理好说的每一句话,用准确恰当的词语表达出来,这是一种考验。
同时,对于阅读者来说,是一种神奇的体验,这种穿越了时间与空间所传达的信息,收获远超过收到快递时开箱那瞬间的快乐。”
以前,我根本不相信男女之间会有真正的友谊。现在,关于这男女之间是否存在纯真的情谊,我的答案是非常肯定的。只要彼此真诚,没有那份不正当的心思,友情是可以天长地久的。
我愿,我们能在生活的路上彼此珍重,也愿,在文字的天地里携手同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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