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雄曹操,曹操奸雄。“奸雄”二字,跨越时空,贯其一生。他幼时便有权谋,多机智--假装中风、安排圈套,哄骗诬陷好意管教他的叔父,既使叔父失信于父亲,又为自己的恣意放肆逃脱了管教,心计甚深。后来,他由浪荡子弟到被举孝廉,又从小小的洛阳北都尉成为纵横天下的汉丞相和魏王,历时半个世纪,饱经了人世的沧桑、宦海的风波、沙场的烽火,其激烈与深刻,非常人可比拟。其奸其雄,相辅相融,几乎浸人其每个细胞,几乎伴随其每一段历程。终其一生,大致可以赤壁之战为界,分为前后期。相对而言,前期多雄,后期多奸。然而曹操此人是雄中有奸、奸中有雄,只是前后稍有侧重,而两者从未分离。死前他又设立七十二疑冢,躺在坟墓里还要作弄世人,令敬之者与恨之者都感到处处有曹操,以致说曹操,曹操就到--有权谋,又多机智。
总之,作为一代奸雄,曹操既有着不可思议的文韬武略,也有着不可思议的鬼蚊伎俩。他不屑作鸡鸣狗盗式的小恶,也不乐施针头线脑式的小惠,欲为善则为大功大德,欲为恶则为至恶至邪。为善也好,为恶也好,都包藏着极高的智慧。以智慧为前茅,他的作恶与为善几乎总是同步完成。因此,他的种种言行虽多不令人心悦,却又有不少心思让人不得不服。总有一种恨曹操、骂曹操、不见曹操想曹操的感觉。
这就是曹操。这就是《三国演义》中的曹操。他是一个多么复杂的性格世界。他是一个多么成功的艺术典型。
在中国小说史上,这么复杂而成功,这么让人着迷又令人困惑的艺术典型,很难找出第二个来。
英国现代作家E.福斯特在《小说面面观》里,把小说人物分为扁的和圆的两大类。
所谓“扁的”,实则类型化典型,其特点是为一般而找特殊,共性鲜明突出,个性则绝对从属于共性。
所谓“圆的”,实则性格化典型,其特点是在特殊中显示一般,着重描写个性的独特、丰富和复杂,而共性则融于个性之中。
人们用福斯特的理论来衡量《三国演义》,认为它是中国小说史上类型化艺术典型的光辉范本,其间多数人物性格单一化,道德规范化,肖像脸谱化,人物成了某种凝固的概念的化身,如孔明之神、关羽之义、刘备之仁、张飞之猛。但在这部扁形作品中,在这群扁形人物中,竟奇迹般地钻出个唯一的圆形人物曹操。从多维的角度去观察,曹操的每一言行几乎都闪烁着不同的色彩,让人困惑又令人着迷,充分显示了其性格的魅力。杀吕伯奢全家,大概是曹操奸邪性格的最突出表现。
正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小说的成败,是以人物为准,不仗着事实。世事万千,都转眼即逝,只有人物可以永垂不巧。曹操亦然,刘备亦然,诸葛亮亦然,武松、鲁达、李逵亦然。
塑造典型人物,是小说创作的首要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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