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

作者: 潘潘在写诗 | 来源:发表于2019-08-04 12:41 被阅读0次

    鸣喜山上,游客们一片骚动。

    “有人坠崖了!有人坠崖了!”最先叫开嗓门的是一位中年大妈,大妈具有穿透力的声音瞬间传开了,随即有人打了120,然后就是胆大的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跳到山崖下面进行查看。

    不幸中的大幸,距离坠落的山崖下面有一个平坡,受伤的女子虽然昏迷了过去,脑部足部有轻微的磕伤,不过依这个高度来看,骨折是难免了。

    “哎,小伙子,你是那姑娘的朋友吧。”此时,呆若木鸡的颜释仿佛从地狱里被人拉了回来,旁边的大伯看着颜释惨白的面容,宽慰地拍了拍颜释的肩膀,好心地提醒:“救护车来了,快去吧,别担心,你朋友不会有事的。”

    “哦,好好。”颜释忘了说谢谢,追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上,颜释望着昏迷中的白孑,懊恼、巨大的懊恼涌上心头,如果当时他看着点,如果当时他不那么执着地给她一个答案,如果当时……可是颜释心里明白,太多的如果都挽不回现在的结果,而让颜释更加明白的是,不管白孑今天有没有坠崖,悲剧,是注定会发生的。

    “颜释,我想知道你的答案是什么?”坠崖前的白孑灿若桃花。

    而此刻这句话就像魔音一样萦绕在颜释的耳际,对不起,小孑,我不能给你一个答案,颜释摇了摇头,一滴清泪划过脸颊。

    “怎么回事啊你?颜释,你今天不是和小孑一起去鸣喜山的吗?怎么好好地就坠崖了?”急诊室门口,闻讯赶来的林跃错愕地质问颜释。

    “你别问了!”颜释突然显得有些失控,忍不住吼叫起来。

    “可是……可是小孑今天早上还显得非常高兴……”林跃小声嘟囔。

    “我说了!别问了!”颜释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臂弯里。

    “可是,颜释……小孑的父母不在身边,她还是个学生,听医生说,她是粉碎性骨折,她那么爱跳舞,你说这么大笔医药费用和复健费用要她怎么办呀?”林跃忍不住再次质问。

    “医药费,他们学校会管。”不知怎的,颜释突然变得恶狠狠起来,眼睛里的懊恼也转而变成了冷漠。

    “怎么?你要走啦?”林跃显得更加错愕了。

    “是的。”颜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没有回头,坚定地似乎永远不会回头,可他最后还是回过了头,给林跃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小跃,我要出国了,你对白孑说,叫她永远不要来找我。”

    “哎!哎!我说你怎么回事?你不打算等小孑醒来吗?连个解释也没有吗?哎!哎!我说你别把烂摊子留给我呀!哎,我怎么不知道你要出国?”空空的走道里,林跃急得乱喊。

    可是,天很黑,风很急,错过的人事再无痕迹。

    竹辉大学的教务处里,一位西装笔挺的男人笑容可掬地对着教务处主任说道:“老师,您好,我听说你们有位特困生叫白孑,成绩优异,学习认真,不过好像最近出了车祸,我想给她捐款,可以吗?”

    “捐款?”竹辉大学的教务处主任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凭着她多年从事教务行政工作的经验,让她觉得面前的这个西装男子的到来有些突兀,对于那个叫白孑的女学生,家境的确一般,但也不至于到特困生的境地,关于白孑的车祸,她倒是从白孑的辅导员那里了解了,但是因为一场车祸就有人捐款,难免让人觉得难以解释……

    想到这里,教务处主任扶了扶眼镜,正色问道:“呃,您这样的情况,我们还没有碰到过,您为什么不向本人捐款或者通过其他方式?”

    “呃……”西装男子显然被问到了,不过他很快恢复了镇定,继续保持微笑:“老师,听说白孑舞跳得非常好,我家里人很喜欢她,所以……”

    “这……”教导处主任面露难色。

    “哦哦,老师,这个您收下。”西装男子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那个难缠的中年妇女,终于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感觉里面有一叠厚厚的东西。

    “这……这……这是什么?”教导处主任惊讶地叫了起来,白皙的皮肤突然涨得通红。

    “好了,好了。”推搡之间,教导处主任恢复了了常态,她推开了西装男的手,恢复正色,“捐款我们收到了,信封你就拿回去吧,对了,要告诉白孑捐款人的姓名吗?”

    “不用了,谢谢老师。”西装男子拿出了上衣口袋的手帕,擦着脸颊上冒出的大滴汗珠。

    走出竹辉大学,西装男子还在大口地喘着粗气,想起刚才差点没完成任务,不由又紧张出一身冷汗。

    “怎么样?她收了吗?”一旁的颜释等待良久。

    “收了,我……”西装男子刚想复述刚才尴尬的一幕。

    “好的,谢谢了,李叔叔。”颜释没听西装男子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再见,竹辉大学。再见,白孑。

    午后的病房不知是否刚被打扫过,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消毒药水味儿,让白孑呛得难以自持,顶着膝盖剧烈的疼痛,白孑渐渐醒来。

    “小孑,你醒了?”望着好友的苏醒,林跃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跃。”白孑抬起身子,四肢仍是疼痛,“这是在哪儿?我这是怎么了?”

    “呃,那天你去鸣喜山来着……”林跃挠了挠头,突然觉得十分尴尬。

    “对,我去了鸣喜山,是和颜释一起去的。”白孑想起了什么,“对了,颜释呢?他有没有受伤?”

    “颜,颜释,他……”林跃感到非常地窘迫,最终还是决定编织一个谎言,“颜释啊,他临时有事,不能来看你了,所以拜托我来照顾你。”

    “哦,他没事就好。”白孑安了心。

    颜释,你的答案是什么?此时的白孑不由又想起坠崖前问颜释的那个问题,此刻,她安详地笑了,她要的答案,应该就是她心里的那个吧。

    对,没错,一定是这样。

    “喂喂,颜释,你到哪里去啦?”电话那头的林跃显得十分焦急,“小孑,小孑,发飙啦,她发疯似的找你,你,你说,要不要把这个电话号码给她啊?”

    “不行。”电话那头的颜释依旧非常冷冰。

    “那怎么办啊?她哭着问你好不好?”林跃不依不饶。

    “你就说我很忙。”说完,颜释便挂了电话。

    “颜!颜释!”走廊尽头的林跃显得非常的无奈,他挠了挠头皮,硬生生地把即将喷洒而出的唾沫星子咽了回去,慢腾腾地,极其缓慢地挪回了病房。

    “林跃!林跃!你说,颜释在哪里?你告诉我,他在哪里?”白孑拉着林跃的衣襟使劲地摇晃。

    “他……他……”林跃突然觉得非常不耐烦,“我真的不知道啊……”

    “白孑!”

    争执间,白孑听到有人叫她名字,猛地回头,原来是竹辉大学的辅导员来慰问。

    “你们怎么了?”年轻的辅导员感到奇怪。

    “哦,没什么。”白孑拭去了脸上的泪,轻轻说道,“肖老师,您坐。”

    “怎么样?白孑同学,好点了吗?”年轻的辅导员笑容可掬。

    “好多了,谢谢老师。”白孑平复了下自己的心绪。

    “哦,对了。”辅导员转入正题,“这次来,是向你转交一笔捐款。”

    “捐款?”白孑和林跃异口同声。

    “哦,是这样的,白孑同学,有人很欣赏你的舞蹈,听说你这次摔伤了,觉得非常惋惜,所以……”辅导员道。

    “那么,他有没有留下自己的姓名?”林跃满是疑惑。

    “没有。”辅导员摇头。

    “颜释!一定是颜释!”白孑突然失控起来,她突然走向辅导员,大声地问道,“肖老师,是不是叫颜释?是不是?”

    “没有啊……”辅导员显然被白孑的举动吓到了,疑惑地看着白孑。

    “哦,哦,老师,老师,”林跃忙起身打了圆场,“白孑她还有些不舒服,要不老师你先回去吧,老师,我送送你。”

    “那,好吧。”辅导员狐疑地打量着白孑,但还是跟着林跃走了出去。

    “小孑,别想太多了,颜释很快就会回来的。”林跃不忍,轻轻地说道。

    林跃走的时候,轻轻地带上了病房的门,只留下白孑,独自啜泣。

    时间过得很快,白孑膝盖上的石膏已经完全拆除,因为白孑的特长是舞蹈,所以还需要进行后续的复健治疗。

    医院的复健室位于医院南部花园露台一侧,常年的阳光直射,艳丽的花卉环绕,一派温馨和谐的气氛,电梯门出来的那一刻,让这么多天来一直郁郁寡欢的白孑心头也不由为之一振。

    推开门,复健室里的器械整齐有序,只是里面空无一人,除了一位穿黑色外套的青年男子。

    “你,你好,师傅,请问我的复健师在哪里?”白孑小声地问道。

    “我就是你的复健师,我叫阿齐。”青年男子转过头来。

    “你好,阿齐,叫我小孑好了。”虽然嘴上打着招呼,但白孑的心里还是泛着嘀咕,这个像保安大叔一样的男子,靠谱吗?

    “来,跟我做动作。”说话间,阿齐就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黑色的紧身衣里包裹着层次分明的八块腹肌。好吧,挺靠谱的,白孑暗想。

    “怎么啦?姑娘,愁眉苦脸的?被抛弃了还是没钱交医药费?”阿齐拉伸着白孑初愈的的小腿,一边问道。

    “你,你怎么知道?”白孑小声嘟囔。

    “来我这的都这样,你还算好的,很多都是缺胳膊少腿的。”阿齐继续拉伸着白孑的小腿。

    “我,我知道……”突然间,白孑好像又有点想念颜释了,于是她硬生生地吞回了嘴里的“可是……”,艰难地做着拉伸动作。

    2小时的复健课程很快进入尾声,看着阿齐整理器械的身影,白孑很想说声感谢,只是思忖了一下还是摇了摇脑袋。

    “哎,爱情,真是轻贱又奢侈的东西。”望着白孑远去的背影,阿齐终于回过头来,兀自摇头。

    再次见到阿齐,让白孑都感到意外,自从复健课程结束之后,白孑搬回了家里,没想到在竟然会在自家的街心花园遇到阿齐。

    “姑娘。”阿齐一如既往地深沉。

    “阿齐!”白孑瞪圆了眼睛,“怎么是你?你住这里?”

    “对,我住7号2楼。”阿齐的语气平平无奇。

    “好巧,我住7号1楼。”白孑颇感意外。

    “到我家去坐坐吧。”阿齐依旧平淡。

    随着阿齐的脚步,白孑踏着破旧的楼梯上了楼,白孑记得以前自己来过这里,好像以前这里还是个私人的公司,听说不久前公司里的所有人搬离了这里,整个一层的房子就空置了下来。

    推开2楼的防盗门,整层楼面还是原来的装饰。阿齐指了指自己的房间,是走廊最尽头的那间。

    “一个人住,晚上不怕吗?”白孑打破了一路上的安静。

    “我晚上不住。”阿齐面无表情。

    “那你……”白孑吐了吐舌头,住了嘴。

    推开阿齐的房门,里面的摆设意料之中的简单,两居室的房子,没有沙发,朝南的房间摆放着一个硕大的电视机,大概有50寸的样子。这么大的电视机,晚上不会扰民吗?白孑暗想。

    “坐吧。”阿齐递给白孑一罐矿泉水。

    “阿齐……”白孑想找点话题。

    “怎么?他没回来找你?”这次换阿齐打开了话匣子。

    长久的沉默。

    “阿齐,你爱过吗?”白孑突然问道。

    “嗯。”阿齐回答。

    “一个?”白孑接着问。

    “不是,很多。”阿齐道。

    “有最爱的吗?”白孑问。

    “没有吧。”阿齐有点不耐烦了。

    “那……你现在最爱谁?”白孑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自己。”阿齐非常诚实。

    爱情,真是轻贱又奢侈的东西。不知为什么,白孑脑中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瑞士的雪,大而华美,像鸣喜山就从来没下过雪,看着雪花漫天飞舞,颜释的思绪也随之走远,想起当日鸣喜山上的种种,颜释的心情也突然变得沉重。

    “阿释,我们的名字里有个秘密。”白孑灿若桃花。

    “什么?”颜释问。

    白孑摊开阿释的掌心,轻轻的写下四个字:孑白释颜(洁白誓言)。

    “阿释,你的答案是?”白孑的笑依旧清晰。

    对不起,小孑,对不起……

    颜释再次把脸埋进自己的掌心,懊恼万分。

    “阿释!阿释!”

    难过间,颜释回头,看到的竟然是自己的好兄弟,林跃。

    “阿跃,你怎么来啦?”颜释颇感意外。

    “阿释!你让我好找!”林跃气喘吁吁。

    “我不是说我很快会回来了吗?”颜释道。

    “我说你这个家伙呀!”林跃劈头盖脸地问道,“你干嘛躲着小孑,对了,那个捐款和复健费用是你出的吧,还有那个复健师阿齐?”

    “你……”颜释还想说什么。

    “对了,我问你,那天在鸣喜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林跃问。

    “小孑,她向我告白了……”颜释答。

    “告白?那你接受了吗?”林跃问。

    “没有。”颜释再次想起了不堪的过往。

    “为什么?”林跃非常疑惑。

    “她很好,我和她在一起很开心,”颜释顿了顿,“但是她没有办法给我想要的生活……”

    “所以,兄弟,你逃那么远?”林跃看气氛有点紧,开玩笑地给了颜释一拳。

    “那你还会回国吗?”林跃接着问。

    “会吧,圣诞节吧。”颜释回答。

    “那你还会去见小孑吗?”林跃继续。

    “会吧。”颜释拭去了眼角的泪。

    “对了,我有她复健后重回舞台的视频,你看吗?”林跃掏出了手机。

    “看吧。”颜释接过手机,小心擦去了手机屏幕上的雪花。

    瑞士的雪,大而华美,却永远不及鸣喜山下的不尽悲欢。

    颜释,你的答案,我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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