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常/摄

哭

作者/汪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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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等一下就可以哭了，七大妈八大姨都已准备好，一定是哭得很伤心的。小二妹眼神恍惚起来，似乎在人群中没找到要找的人，她扯着两个娃，一个五岁，一个七岁，她说：“等下妈妈哭不动了你们就劝下妈妈哈。”老大应道：“好的妈妈，等下哭不动了你就坐地上，我们就劝劝你。”老大这么懂事，小二妹总算舒了一口气。

　　待先生从灵堂出来，手执法器，口中念念有词，向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大声呼喊：“可以哭了！”一干人等跟在先生后面，排好队形，嚎啕大哭起来。那阵容昏天暗地，地动山摇，摇摇欲坠，坠入深渊，是一个比一个哭得伤心，一个比一个哭得悲恸！左邻右舍，远亲近戚，大人小孩，杂七杂八都凑过来观看。管事是围观者中眼神最为刁钻的，这会就被他发现了“新大陆”，忍不住一个大“哈哈”打破哭声，嘲笑道：“你那也叫哭啊！？”围观的也都笑了起来。二妹正哭得伤心欲绝，也还是感到气氛不大对劲，她斜着眼，朝众人的眼光交点处看去。原来是小幺娟，杨正发的儿媳妇，刚刚嫁过来，尚未经历过这种场合，也跟在先生后面一个劲挤眼泪，终于还是挤不出来，只好用手帕蒙住眼睛，蒙着蒙着不自觉悄悄笑了起来。这不刚好被管事瞅着，丢了一回脸。二妹收回一双寻觅目光，大把大把抹眼泪，自顾自地投入状态。

　　先生在法场转了一圈，转身回了灵堂，坐在棺材前面念经，七大妈八大姨也都跟着回来，趴在棺材上继续恸哭。二妹原本不是伤心，却哭得感天动地，收不回来。眼见一个个女眷都被劝好，到了收官的时候，两个娃却不知道玩哪里去了。没人劝劝，忽然不哭似不大好意思，这要继续哭呢肚子已被哭痛，着实受不了，这下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左邻右舍也只知道她哭得伤心，对逝者感情深重，没一个想到要劝的。二妹就只有保持原状，直至哭到头晕目眩，晕倒在地，被人抬到床上去。

　　二妹醒来的时候收到消息，大妈也过世了，她一言不发，这年是过不成了。村里面老人们似乎都是约好的，等过年时候一起离开人世，所以腊月十几号开始，一天走掉一个。明天就是大年初一，街坊们也都用不着准备年夜饭，至少这一俩月不愁吃喝，只是这份子钱轮谁身上都是件头疼的事。这外出打工，好不容易赚了点钱，过一回年就没了。但是有什么办法，对于老年人来说，年关孩子们都在家，这时候不死，其他时候死得有多凄凉！二妹哭伤了胸口，不敢多想。这一出去天已经黑了，随便在厨房弄了点东西填饱肚子，接着还要救苦。

　　小幺娟凑了过来，问道：“大嫂，过了年要和你们一起去打工，在外面能找到活路吗？想找点活路做。”

　　二妹放下碗筷，想了想，回答道：“要不先把房子砌了，再一起去？”

　　“今天一共收到二万八的份子钱，够不够砌哦？”

　　“再看嘛，能砌一点是一点。我家老大也要上学了，老二也是拖起的，还不晓得咋办。”

　　“读书倒是花不了钱，现在国家搞教育扶贫，全免了。”

　　“吃穿总要钱吧，没人在家生活咋办？”

　　小幺娟一脸迷茫，她转向窗外，朝对门山望去，一片漆黑的轮廓映在天幕上，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对门山沉重寂静，绵延的高山宣布她就要一辈子贫穷了。山上土地多，每年都有不错的收成，可是这种穷苦日子她决计过不了，去餐馆洗洗碗啥的，工资也比种一年的地所获取的多。

　　二妹微微一笑：“认命吧！谁让咱都是农村人。”说罢，小幺娟眼里涌出一股泉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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