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惑

作者: 听涛小轩 | 来源:发表于2016-11-16 09:25 被阅读0次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南山。          ——张早《镜中》

    亲爱的,没有什么力量能把你再拉回到过去了。你的蹩脚,你的自卑,你心事重重的样子,像一具完整的蝉蜕,永远地留在了——十七岁。

    现在,你是一个每天早晨系着围裙在厨房里为全家人切吐司、热牛奶、抹乳酪的快乐主妇;是一个每周都要抽出一天时间陪伴老妈的乖女儿;是一个在ICBC的格子间里偏安一隅的“小白领”;是一个无论邂逅了哪个时代的熟人、同学、朋友都能应对自如,游刃有余的“老江湖”。

    你,喜欢把自己的经历像玩塔罗牌一样打乱重洗,背面朝上一字排开,有空闲的时候,就随意抽取其中的一张翻开来看,翻出了什么就以什么为主题。你捕捉那一闪而逝的灵感,还原那年那月的情绪,在看似杂乱无章的叙述里,倾情演绎着流金岁月里一幕幕的人生悲喜剧。

    亲爱的,你应该再自恋些!你,原本是一颗平凡的葡萄,在被筛选和摈弃的过程中,你跟许多颗失意的葡萄一起被挤压、罐装、窖藏、发酵……经过岁月的酝酿,你早已不再是青涩微酸的果实,而是芳香醇厚的红酒了。你应该再勇敢点!给自己贴上一个1973年的标签,放在精致的陈列架上,让无缘的人没有机会去品尝哪怕一盎司的滋味。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岂无他人?”这是《诗经》里所记载的中国最早的情诗之一。意思是:你若爱恋我,就该提起裤腿趟过洧河。你若是不想我,难道就没有别的男人了吗?寥寥16个字,语气之倔强,措辞之铿锵,姿态之清高溢于言表。看来,早在两千多年以前的春秋时代,年轻女子的自尊自爱已不输于今世。

    我是读着《简爱》长大的,我的爱情启蒙就是那个出身卑微的家庭女教师对她的男主人说的那段话:“你,以为我穷,不美,就没有感情吗?我也有的。假如上帝赐予我美貌与财富,我一定会使你难以离开我,正如我现在难以离开你。上帝没有这样做,但是我们的精神是平等的!”

    那个时候,我坚信爱情与财富美貌无关,所以就算我仰慕的男子并不垂青于我,也只能说明他不懂得欣赏我这一类型的女子,而不代表我配不上他。在我看来,男人爱上女人,不应该仅仅因为她拥有姣好的容貌或者稳定的物质条件,他之所以爱她,只因为她就是“她”,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孤品。

    《失恋33天》黄小仙与魏依然之间有一段精彩的对白。黄小仙问:“我见过太多优质的小伙子,身边配着一个这样的姑娘,张口LV,闭口Prada,你想跟她谈谈爱的真谛,她直接告诉你,你给的信用卡能透支的额度就是她爱的真谛。我就是好奇这个问题,为什么固定搭配都变成了这样?”

    魏依然答:“用一句话总结,对李可来说,爱情是奢侈品,LV是生活必需品;黄小姐这样的人,可能LV是奢侈品,但爱情是生活必需品。你自己想,一个男人要结婚,会和哪种姑娘结?LV集团不会突然就倒闭,但爱情这东西可是说没就没的,我总得确定我有资源能一直提供,对吧?从这个角度想,我们还是很靠谱的。”

    这大概就是我活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的原因,我和黄小仙本质上是同一类人。我们这种人除了想要一个男朋友,还想要一段这世上数一数二的真爱。我们既希望爱人是激荡的灵魂伴侣,又希望他是细腻的生活专家;我们既希望能百分之百了解他深入他,又希望他偶尔能像一个神一样高高在望,为我播撒下雨露和光芒。亲!不是人家给不起,是您的需求太复杂。

    一晃许多年过去了,真爱褪色了,但LV依旧坚挺保值。现在的我不得不佩服魏依然的“资源说”,源源不断的物质输出的确是爱情生活的保鲜剂。当我们抓不住那稍纵即逝的幸福感时,至少还有一些硬通货支撑着高贵的自尊心。

    爱情这东西,是文艺女青年的天花,只有出一次之后,才能终身免疫。所以,在给爱情划界时不妨宽容一点,以便为人生种种美好保留怀念的权利。

    让我们承认,无论是短暂的邂逅,还是长久的纠缠;无论是相识恨晚的无奈,还是终成眷属的有情;无论是倾注了巨大激情的冲突,还是伴随着细小争吵的和谐……这一切,都是爱情。每一个人的经历都不是一座静止的纪念碑,而是一道流动的江河,因此没必要否认其中任何一段的流程。

    我不相信一生只能爱一次,我也不相信一生必须爱许多次。次数不说明问题。爱情的容量就是一个人心灵的容量。你是深谷,一次爱情就是一道江河,许多次爱情就象许多的浪花;你是浅滩,一次爱情只是一条溪涧,许多次爱情也只是许多泡沫而已。

    人生的魅力之一,就是新的爱情的可能性始终在向你敞开着,哪怕你并不去实现它。因为阻止你的左脚或右脚斜跨出去的那种约束力和责任感,就叫做“成熟”。

    已逾不惑之年的我,回顾半生,觉得自己读了一些书,行了一些路,增长了一些阅历,对这个世界有了一定的了解和认识,大部分时间能够积极向上豁达乐观,偶尔也会小小的颓废一下,发点牢骚与不满。

    我知道我爱的人也爱着我,我们恋爱结婚并育有一个快满十八岁的儿子,但这并不妨碍我看言情掉眼泪,同时也充分证明我还有能力感受人世间的一切爱与痛。即使我已为人母,也绝不会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个借由我的躯体来到世间的孩子身上,他有他的际遇和将来,我有我的打算与安排。

    我已经有了可以安身立命的房子和车子,物业费和暖气费比还房贷要轻松,油价飞涨但总好过风雪天里等公交;我有几个随时都可以叫出来聊到昏天黑地的闺蜜加挚友,和她们在一起能够敞开心扉无所不谈;我已经有足够的钱可以买到橱窗里我喜欢的东西;我八十岁的老母亲还健在,不用时不时跑去医院让人担心;我是一个自由的享有私人时间的上班族,写简书和写核查报告可以两不耽误,过着让村上春树、王小波、马尔克斯与雅诗兰黛、资生堂、YSL和谐共存的生活。

    总之,物质和精神都还算丰盈、美好、没有负担,如果这不是盛年,那什么才是?

    身为佛教徒,深知盛极而衰的道理,对人世的无常比旁人有更多的闻思和理解。常常在冥想时设问,倘若母亲明日便仙去,我可以接受吗?倘若爱人明日就身故,我可以接受吗?倘若孩子明日就夭折,我可以接受吗?倘若让我明日就归西,我可以接受吗?

    虽然这些不吉利的问题一时间确实令人难以回答,但好像都没有碰触到我的底线。我真正的恐惧不是死亡,而是残缺。以上任何一位亲人,包括我在内,最令我不能接受的是肉身的不完整。这是我对人生最拗不过最放不开的一个执念。

    害怕这具暇满人身不完整,并不是因为追求完美,而是因为一旦身体有了残疾,不能自理,必定会累及家人,轻则需要陪护,重则需要全托,这是多么折磨人的事情。为此,情愿一生茹素,祈求无疾而终。

    学佛的最初动机原本是想在难过的时候得到一副有效的止痛贴。学佛之后,才发现佛陀并不是教你怎样去治疗痛苦这个“果”,而是教你怎样去阻止痛苦形成的“因”。佛法实际上是一套非常精密严谨的培养我们慈悲和明觉的修心系统。

    南华经有云:“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我,既非巧者,亦非智者,只好做个无欲无求的无能者,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像一叶不羁的扁舟浮沉人世,随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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