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歧木子
废弃的十字路口,周围残骸一片:折断的电线杆倒在破碎的汽车上,一张张传单飞舞在空中,然后被废弃的高楼收纳。浑浊空气遮住了青空,连骄阳都劈不开这座沦丧的都市。
乌鸦大笑着,指引着蝼蚁与兀鹫冲进这罪恶的乐土。癫狂的野狗甩着它黯淡的皮毛兴奋地吼叫,发黑的利爪为灰白的石灰块划出一道道优美的痕迹。
只有这处早就废弃的十字路口,好像衰败得连堕落都不愿靠近,因此还保留着残破的轮廓。在这四条道路交叉的中心点上。一座歪斜的铁质十字架正插在那里,其上还禁锢着一只受伤的野兽。他自身的铁锈味盖过了十字架的锈味,殷红的血润泽着废弃的锈铁,却又凝固成一块块肮脏的血痂。尖锐的铁钉嵌进他萎缩的血肉,身上几乎衣不蔽体,这钉子甚至可以算得上装潢。纠缠在一起的长发盘绕在十字架上,用肮脏的油腻擦拭着同样肮脏的铁架。
一群群野兽尽情的狂欢:蜘蛛为一栋栋高楼织下一层屏障,一只只老鼠在地下水道中开辟了一座迷宫,蟑螂隐在角落扫清了回忆的碎片,蝼蚁大军席卷了曾经那灯红酒绿的销金窟……
乌鸦张开黑色的羽翼,一声令下,所有狂欢都登上至高,兀鹫群如一场残暴的流星雨,一颗颗陨石咆哮着,混乱将盛宴彻底开启。平滑的羽翼如死神的巨镰,神出鬼没又煞气逼人,轻轻掠过,腐尸便化作白骨,只要稍有停顿就会被饥饿的饕餮吞噬。躲在蛛网堡垒中的蜘蛛不能幸免;藏在地下迷宫的老鼠不能幸免;融在阴暗角落的蟑螂也无法幸免,唯有一如既往卑微的蝼蚁,覆盖在金银的雕像上悠然自得。一切都那么混乱,所谓人类也不过禽兽的一种,在这所有野兽的交战中显得无比渺小。
那个废弃的十字路口,除了那小小的焦点还未被掩埋,其他的都已被兽潮吞噬。那个废人还困在那里,身上的腐臭让兀鹫都厌恶,而乌鸦不以为意,登上了这残破的王座,傲视着这幕修罗场,目视着死亡,它呱呱大笑。
前方是一群乌鸦,没有任何战争敢波及它们,看似是一道黑色的曙光,殊好不知那是通向死亡的捷径。
身后一群兀鹫扇动着羽翼,纷飞的羽毛如一层翻腾不息的迷雾,散发着未知的腐臭。
在恶魔的右手边,老鼠形成的瘟疫证大肆叫嚣,他们贪婪地狂欢着,啃食着存在,石块、沥青、铁块……只有深邃的恐惧能使它们冷静,以生命为代价。
上帝的左手边,昔日的主人趁乱重归,一条条野狗伏在地上,发污的皮毛下渗出了发暗的猩红,粘稠的血浆凝固在黑色的路面,又加深了污浊。
细菌、病毒也开始了他们的屠杀,整个城市铺天盖地无一没有他们的埋伏,所有生物都是一个个肥沃的温床,繁衍、寄生,黄白的脓液腐蚀着残骸,在迷乱的腐朽中,不正的十字架从歪斜转向了倒吊。
叛逆的十字架上,忏悔着真实之罪的吊人,苏醒了。一直垂下的眼睑启开了帘幕,从此解放了原罪。惨白与漆黑混合成空灵的灰,这是魂的原貌。何为人?就是在灰上泼上一片墨黑的躯壳。灰黑色的眼眸中,纯净的真实在勾勒;灰白的头发上,驳杂的虚假在提纯。毒癌为他塑造的永生之躯,也逐渐的苏醒。病菌被灰色的细胞吞食,全身的血肉都如一头灰黑的饿狼,要食尽一切丑恶。堕落的十字架似一头浅灰的狈,转着深灰的苍白眼珠向灰黑的饿狼耳语。贪婪的金黄润进了饥渴的胃袋,逸散出的欲望流入血管,刻入了骨髓的血脉之中。神经在激动的颤抖,动能如惊雷般在全身流窜。一缕缕发丝也重现了荣光,一层油腻的肮脏顺着发尾滑下。灰黑的发在乌云下闪动着黯然的光,如同深渊的颜色。结锈的铁钉被一寸寸逼出,一声细微的轻响,这陈旧的物件便化为齑粉。
糜烂的风吹来令人作呕的芬芳,污血、肉块、腥臭……酝酿出一盅酒浆,气泡破裂,甘甜的毒液漫向四面八方,为天地间如无根浮萍的病菌提供能量,质变的临界由此绽开,从而开出一朵裂变的剧毒娇花。寂灭死亡无声地弥漫、扩散、绽放,为这废弃的都市墓前献上一朵凋零的艳花。当生命成为数字、当残肢成为图形、当炼狱成为空间,这诡谲疯狂的事实都幻化成一幅壮丽的画卷,被局外人艳丽的装潢成为一件华丽的艺术品。
这不正的十字架,连结了多少邪恶?罪鸦之寂,污鼠之乱,腐鹫之醉,毒菌之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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