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爱一人 痴等一生

                                （一）

那一日，阳光洒在大地上，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流光溢彩，喜鹊在枝头上叫个不停。我精心打扮，用黛青将眉毛描绘成你喜欢的嫦娥眉，粉色的胭脂映衬得我的脸颊红润可爱，我望着镜子中这个美丽的人儿，希望等你看到时可以为之惊艳，我换上母亲准备的红色新娘服在闺房中等你来迎娶，我作为新嫁娘心中既是激动又是紧张。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一阵阵的唢呐声、鼓声，喜悦的气息将周围充满。厚实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我知道你来了，我从盖头下隐约看到你穿着红色的长袍，黑色的皮鞋，此刻的你是英俊帅气的。父亲将我的手拉起放在了你的手心里，你的手是那样的大，那样的有力，在你的手中我感到无比的安心，我相信我们可以执手到永远。

你牵着我的手走出门去，一台玲珑小巧的红色轿子停在那里，我缓步走进去，帘子放了下来，轿子抬起，唢呐、锣鼓声响彻云天，一路喜气洋洋。繁琐的礼仪过后，我被领进我们以后要生活的房间，同样，周围的一切都是红的，红色的喜字、红色的床幔、红色的被子，所有的一切都是这样的温馨，顿时幸福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

我坐在床上，静静地等着你，＂吱呀＂一声门开了，你缓步走了过来，在你靠近的时候我闻到你身上淡淡的酒味，你在我身边坐下，抬手将我的红盖头掀开，你看着我，我低着头，脸颊因害羞变得涨红，我感受到了你炙热的眼神，我羞涩地抬起头和你对视，你看着我笑，那种笑直达眼底，就像我第一次见你的那般，你拿着书教一群孩子认字，你的笑那样干净，我被你的儒雅和纯粹所吸引。你起身走到桌子旁端起两杯合卺酒，我们手臂交错共饮，新婚之夜，你我浓情蜜意。

新婚第一天，吃过早饭，你牵着我到你的书房，我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书，我看到这些书，很是好奇，我在书架上左翻翻右翻翻，但我不认识几个字，想到这儿我的心情很低落，我停下手上的动作，你看到我这样，笑了笑说：“没关系的，我们有很长时间，我总是能把这写字都教给你的”，我开心地点了点头。这一天你开始教我认字，我有些笨总是记不住，便有些气馁，但你很有耐心，抚摸着我的头发告诉我慢慢来不要着急，认字是个需要时间的活。我听了你的话静下心来倒不觉得有什么难了，这一天我们过的很开心，简单而温馨。

新婚第二天，你说不想耽误学生的课程要去学校上课，但我又不愿我自己在家，便带我到你教书的学堂，把我介绍给一起共事的老师。上课的时候你带我到教室，安排我和学生坐在一起，同学们看到我都很好奇地问我是谁，你说：“这位美丽的女士是老师的妻子。”学生们对我喊道：师母好！我看着这些孩子，心想我们以后也会有这样可爱的孩子。我痴痴地看着讲台上拿着课本的你，你也时不时地和我对视而笑，一种无形的幸福感围绕在你我身旁。中途有个年龄稍大戴眼镜的先生来找你，你出到门外和他谈了很长时间才回来。回家的路上，你一路和我说笑，虽然你没有把情绪明显的表现出来，但我从你的眼中看得出来，你在隐忍着什么，你不说我也就不问。晚上，你我面对面坐在床上，你跟我说你明天要走了，要去湖南，组织有紧急任务交给你。即将别离的伤痛涌上心头，眼泪在我的眼眶中氤氲着，我看着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把我紧紧地拥入怀中，我感觉到你的眼泪顺着我的脖子划到我的心头。我虽然是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乡村妇女，但我知道好男儿本应为国付出，为民奉献，我知道你是个不甘平庸的人，你有你的伟大志向，我不舍得你为我舍弃自己的理想，我愿意让你去。我对你说：“你去吧，放心地去，我会照顾好父母，照顾好家的，你要多多想我，记得给我写信，我会努力认字，等你回来的时候我肯定能认识很多字。我在家中等你回来。”

新婚第三天，清晨，我昨夜一夜未眠，我知道你也是如此，我闭着眼睛假装还在睡梦中，你撑起双臂，亲吻我的额头久久没有离开，我不敢睁开眼睛，我怕，我怕我一睁开眼睛，眼泪如止不住得流出，我不忍心你看到我哭，我不想你为我伤心，我不想我成为你的羁绊。你起身穿好衣服，拿上行李，你拉开房门，在门口停留了很久，我知道你的不舍。久久，房门缓缓关上，那一刻，我起身看着紧闭的房门，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流出。

我会等你回来。

                                （二）

风还在呼啸，吹打着门窗不时发出低沉的“呜呜”声，顷刻间，电闪雷鸣，大雨倾泻而下。

我仰面躺在床上，看着那尚未拆下的红色床幔，想着前两日我们牵手在河边漫步、在田间打闹、在山头看日落，不久前的种种如今浮现在眼前，是那样的清晰明朗，想着想着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由眼角流向鬓发。门外的一个霹雳雷声把我从回忆中惊醒，外面在下大雨，我没有给你带雨伞，也不知道你穿的衣服可不可以抵御风寒，我猛然下床拿上你的厚外衣和雨伞，拉开门着急地跑了出去，豆大的雨打在雨伞上发出沉闷的“嗒嗒”声。风很大，雨很大，风吹着雨将我的衣服全部打湿，湿透了的衣服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寒气入骨，身体虽然是冷的，但是被我抱在胸前的你的衣服却是温暖的。我加紧步伐希望能赶上你，但是我走啊走啊，却怎么都追不上你，但我一刻都不能停，你还在雨中淋着冻着呢！

走着走着，我好像看到了你的背影，我叫你可你像没听到一样头也不回，我伸手去拉你的衣角可是怎么都够不到，眼前越来越模糊，你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天儿格外晴朗，我们躺在山顶的大树下，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鲜花绿草，闻到的是大自然的芬芳，我躺在你的臂弯中，你读书给我听，这样的时光是如此的惬意，好希望时间永远定格。耳边模模糊糊地传来婆婆的声音，我缓缓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婆婆抓着我的手，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睁开眼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刚才的一切美好都是假的。看着公公婆婆为我操心劳累，我是多么的不忍心，我答应过你要好好照顾他们，我决不会食言，我知道我不该这样颓废下去，我要好起来，我要替你撑起这个家。

之后的几年，我断断续续的收到你的来信，你在信中向我表达你的思念，讲述你生活中发生的有趣事情，你从来不讲你遇到过的危险，但尽管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过的并不安稳，信的结尾你都会叮嘱我要多读书认字，你说等你回来要好好考考我，我当然会好好认字的，要不然我怎么读你的信呢。

一天晚上，我坐在床上为你缝制棉衣，不知为何心中隐隐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针扎了我的手指好几次，于是我放下手中的活计打算明天在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我拿起枕边放着的书看了起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这是你在信中曾提到过的一句诗，你说你很喜欢。

已经近一年没有收到你的来信，你现在身在何处呢？

这天我在田间割麦子，村长领着一个穿军装的年轻人来地头找我，村长和这个年轻人的面色皆是凝重。这位年轻人告诉我，你在一场战役中被叛变的警卫员开枪打死，牺牲了，我看着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上面写着：牺牲人员名单，我一把抢过，这时我多么希望我不认识字，不认识你的名字。

许久，我就这样站着，不哭也不说话，看到你名字的那一刻，我感觉我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我好想同你一齐死去，但我不能，我要照顾公公婆婆，我要好好地活着，看着那些侵略者惨败地滚出我们的国家，我要活到我们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重新站起来的那一天，我要把我一个人一生，活成我们两个人的一生。

眨眼间几十年过去了，我依旧住在我们成亲时的那间房里，今天呀，我想起我们新婚时的场景，我把那时的红色床幔重新挂了上去，时间并没有让它褪色，就像我对你的思念一样，不过我再也不用想你了，我要来找你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等我，肯定有的，对吧！你一定不会再留我一个人了。

痴爱一人，痴等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