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做一棵树，高兴时开花，不高兴时落叶。慢慢地站在风里，看花舞，听鸟鸣，沐浴阳光，或细细感悟绿色脉络上滴落的雨水，看它溅起的一滴滴水花，想着前世今生。就静静地站着，站成永恒……
很久以后，我终于成了一棵树，做着我爱的树，一半洒在阳光里繁茂生长，一半纷纷落下，浪迹四方。感受着四季冷暖，看着人间悲凉，哀叹着不幸，默念着天意。我不能做什么。
一人问我，“你可曾后悔？”我静默不语，只淡淡洒下阳光里的枝条，为他投去些许阴凉。他轻轻抚着我的树干，眼里皆是怜悯，“一人定是孤独，只得枯站在风中，守着无尽的四季轮回，是否恋极了人间灯火……”
一阵风过，卷起我的叶，洒向天际。他悻悻离开，摇头叹息。他不懂什么？后来世人皆说我苦，我悔，我怨，无人问我可欢喜，无人知我心悲念，无人懂我清欢味。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我什么也不能做。
又过了许久，大概是春天，世人爱这阳光，不曾在我的树叶下歇息了。怜悯渐渐淡去，眼里浮出讥讽、厌弃。我懂了什么？哦，讥我可笑，厌我无用。我也能做什么。
再后来，我的叶子回来了，它轻轻俯在我耳畔，笑着告诉我四月的天，八月的雨，二月的山，六月的花……冥海的鲲，蓝田暖玉的轻烟，潜藏在云层里的白驹，东海的龙宫，月亮上的嫦娥……夸父还在逐日，神农还在尝百草，女娲还在找七彩石……
讲了好久好久，我问它，“为何不见世人？”叶子摇头，转身猛然冲入天际，高喊，“他们没有时间，时间也没有他们了！”
话音刚落，狂风四起，砸碎了我的叶子，砸断了我的笑声，砸毁了我的树根。我被毁掉了吗？不，我没有！
我用尽生命的最后的一分一秒开出了世间那一树最绚丽，最自由，最无妄的花，就像天边晚霞即将逝去的那一抹绚烂，就像鲲化鹏的那一方自由，就像飞蛾至死扑火的那一种无妄！我应该去找我的时间了，叶子告诉我的。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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