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邂逅夏雨芹
我已经换了四身衣服了,但还是对镜子里的自己不满意。这个夏天我胖了3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穿上衣服效果可就不一样了。我瞪着镜子里略显粗壮的手臂,沮丧地又返回到衣柜前扒拉了起来。
手机闹铃响起来的时候,我脑袋还钻在衣柜里。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完了完了,9点15了,得赶紧出门了,跟简单的未婚妻约定的见面时间是早上10点。
站起身,扫了一眼床上七扭八歪的衣服,我不禁哑然失笑,见前男友的现女友我忙活什么劲儿啊!冲自己翻了个白眼,我从阳台晾衣架上一把抓起牛仔长衫、黑色打底裤,手脚并用地套上身。还是踏踏实实做自己吧,装什么淑女。登上我的黑色匡威,步履轻快地出门了。
从公交车上下来,我疾步往工作室走去。快到单元门口的时候,只见一个背影纤瘦的长发女孩正低着头研究楼门口的门禁,一身黑色及膝、面料挺括的连衣裙,搭了条灰色格子披肩,高高的个子,踩了双藕粉色半高跟船鞋。直觉告诉我,她应该就是今日的访客。
“请问你找哪家?”我试探着问
女孩转过身来面向我“哦,我想找202的路平。”
我愣了两秒钟,没错,她就是简单的未婚妻,但是,她的脸......
觉出自己的失仪,我赶紧整理了一下神态,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说“你好!我就是路平。”
女孩儿大概已经习惯了旁人的注目,直到听我报出名字,原本平静的面容才微微一怔,说道“哦,你好!我是雨芹,夏雨芹。我是简单的......”介绍到这儿,女孩儿忽然有点儿扭捏,脸颊飞上了一层红晕。那片粉红色的胎记越发明显了。
“未婚妻,我知道的”我接口道,说不清是不想听到别人提起这个称谓,还是不想让眼前的姑娘难堪。
“雨芹,好美的名字”我心里默默念叨着。我喜欢以貌取人,更喜欢琢磨名字。我深信富于美好想象的名字一定出自良好的家庭环境,人如其名,人的命运也多少跟自己的名字有关联。
“斜阳雨后芹泥软,深院庭前百姓欢” 如此诗情画意。
我飞快地掏出门禁卡,在门前晃了一下,将大门打开,走在前面带路。雨芹跟着我穿过幽暗的楼道,拾级而上,工作室位于二楼,不需要乘电梯。虽然周围光线很暗,我也并没有回头,但还是感觉背后的雨芹在偷偷观察着我。我却不敢看她,脑海里还闪现着那片粉红色。
其实,凭心而论,如果忽略左脸那块胎记,雨芹很美。尤其是那双眼睛,似水含情,皮肤也格外光滑白皙,但,那片胎记还是很难让人忽略掉,好像刚被炙热的烙铁碾压过。我忽然有点儿惶恐,不知一会儿跟她面对面坐着的时候,眼睛该看向哪里。
进得屋来,我径直走到窗边,却并没有拉开纱帘,而是隔着纱帘推开了窗户。些许微风扑面,房间笼罩在柔光中。
“要杯咖啡吗?”
“不了,谢谢。”雨芹在沙发里挪动了一下姿势,迟疑了一下问道“嗯,你这里有酒吗?”
我一愣,现在才早上10点。
“酒吗?现在?我这里只有一瓶打开过的葡萄酒,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酒。”我其实不好这口,更不胜酒力,这瓶酒还是工作室刚布置完的那天晚上,我拉着老爸老妈一起在这里吃了顿快餐,老妈从超市拎了一瓶葡萄酒带过来,说庆贺一下我的新起点。
“嗯,没关系的,给我一杯吧。”雨芹冲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我从柜子里拿出了那瓶酒还有一个玻璃杯,给雨芹倒了满满一杯。
雨芹端起来喝了一小口。观察了一下玻璃杯里的红色佳酿,如释重负似地叹了口气,“口感不错”。
“你是怎么知道我这里的?今天来找我是......”既然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还是早早切入正题,早一刻结束谈话的好。
“哦,我其实一直就知道有一个你。简单并没有跟我提过,但我看过他手机微信,他这几年在国外学习,通讯录里面人并不多,我偶尔翻看他的朋友圈,却总能看到你发的帖子。”
我很惊讶,没想到简单并没有删除我的微信,那这么多年为什么一次都没有跟我联系过呢?回到国内也没有找过我。
“那天看到你发了条朋友圈,说自己开了间工作室,我就决定要来跟你见一面。有些事情,我想你应该知道。”
说实话,原本我一点儿不想知道简单现在的感情生活,或者说是不敢知道。但今天见到雨芹之后,我忽然很好奇过去这三年关于简单的一切。他和雨芹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他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跟我联系?难道他怕我对他纠缠不清?他应该知道我不是这样的女人。
我望着雨芹的眼睛,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雨芹又呷了一口酒,说道“就像你看到的,我是个有缺陷的女孩。从出生到现在,我早已经习惯了周围人的侧目,甚至是指指点点,尤其是我儿时所在的小城市,胡同巷口没少受欺负。”
“我父亲在我5岁的时候,夜间跨省开车运送货物,迎面撞上了一辆大型拖挂车。这之后,家里就只剩下我和妈妈相依为命了。就在我12岁小学毕业的时候,妈妈拿出了爸爸的抚恤金,把我送出了国,寄希望于包容度更高的西方文化能让我过上正常的生活。”
“我一直很努力的学习,既然一些事情已经无法改变,那就在其它方面弥补吧。送我出国以后,妈妈在国内的日子过的更紧张了,什么也不舍得吃舍不得买,仅有的一点儿工资也要给我存一半。我不想再给她增加负担,初二就开始打零工挣生活费了。这些年,我什么都做过,餐厅后厨打杂、制衣厂剪线头、卖场里上货、保姆、看护、人体模特......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我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在了打工上,虽然很辛苦,但我觉得也挺好的,毕竟我不再给家里增添负担了。”
“后来上了大学,我也去一些公司正式实习过,我自认为工作完成的都很好,我的直属领导也都很想把我留下来,但在面见过大boss之后,没有一家公司给我发出正式offer,我渐渐变得很灰心,哪儿都一样,脸蛋儿才是通行证。”雨芹别过头望向窗外。
我看着雨芹的侧脸,那么精致,那么美,很难想象这些年她经历了怎样的漠视与痛苦。
“大三的时候我不再费尽心力找正经工作了,业余时间,我穿梭在各个酒吧唱歌,我从小就喜欢唱歌,家里人都说我如果不是因为相貌,没准真能当个歌星。其实在酒吧唱歌挺好的,舞台灯光暗,下边又多是喝得醉眼迷离的主儿,没人会在意我长什么样儿。”雨芹的眼里一瞬间燃起了一丝光彩。
“我想着,怎样过都是一辈子,只要能养活自己就成。管它干什么呢。这么多年的经历,我自己早就看的很开了。”雨芹伸手捋了一下头发。她的头发很长很密,在左侧垂着,柔软地落在胸前。她很平静地陈述着过往,仿佛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
“一个平安夜的晚上,我化了妆,盘了头发,换上租来的晚礼服到一家酒吧唱歌。我记得那天晚上特别冷。我虽然在晚礼服外面裹了件长过膝盖的羽绒服,套了双靴子,但还是冻的牙齿上下打架。脸上刚涂抹的厚重的粉底都快要裂开了似的。站在路边打车,根本没有车停下来。司机应该都赶回家过节去了。我哆嗦着站在那里将近1个小时,感觉手都快冻的举不起来了。距离约定的开场时间已经不到30分钟了,我越来越着急。迟到,意味着很有可能失去这份工作。没人愿意给你多一次机会,也不会有人在意你的理由,何况,又是这么一个重要的节日夜晚。很难争取到的机会,我很怕错过。”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一辆轿车停在了我面前。”
(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