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小平的时候,他正在海边发疯。
一米八多的大小伙子仰躺在海边的石子滩上就是不起来,手里稳稳地擎着瓶啤酒,这风度不要了,酒水却绝对不能撒出去一滴。
旁边的瑶瑶几次试图把他拉起来,他就晃着手中的啤酒瓶子佯装要砸人,要是有不认识的人上来劝,他便吼上一声“关你什么事情!”。
小平歇斯底里的在深秋的海边发着疯,渐渐涨起的海水渐湿了他的大衣,他也满不在乎,好像那个每天换两套衣服抹二两发胶的小平已经溺死在爱情里,现在留下来的是一把折了的短剑,再也不能劈斩生活的荆棘。
我见着海水上来了,止住了瑶瑶再次想要拉他起来的举动。
我用脚踢了踢他:“你起来吧,海风怪冷的。”
他横竖不吱声,一副死鱼样子。
“你不起来,我就送你下海了。”
我蹲下身,双手一使劲,借着浪小平就飘了起来。这厮是感到害怕了,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海水渐了我一身。
“你丫是不是我朋友!你怎么这么狠心,你怎么能跟她一样狠心!”
小平那被浪打湿的头发贴在头皮上,顺着头发淌下的水跟他不甘心而流下的泪混在一起让他整个人狼狈不堪。
我伸手拍了他脑袋一下。
“小子,可算是起来了。自己发疯疗不了伤,姐妹们陪你整两盅。来,抱抱。”
我伸开手,小平听话的低下头埋在了我怀里。
“大姨,我心疼,我的心碎了。”
“谁是你大姨,叫漂亮姐姐。心碎了咱们给它补上,不怕。”
“漂亮姐姐,你说她为什么这么对我,我那么爱她,我给她最好的,为什么她说我们不合适。”
“是她不对,她是大坏蛋,你有我们,她不能再伤害你了。”
这是我记不得第几次安慰心伤的小平了。
在我心里小平是个好男孩。
先不说外在条件有多出众,他有一颗极其单纯的心。对自己喜欢的人,他会付出百分之百的关注,记得那人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风格的衣服,适合什么颜色的口红,晚上几点要上床休息,早上几点会起床上班,新上映的电影有哪些是对方会爱看的,跟他在一起很舒服,会感觉到受尊重。
可是小平又活得太不顾一切,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有可能陪伴他一生的姑娘,所以他每次恋情的开始都有些不那么深思熟虑。
补习班上认识的姑娘、出去开会认识的姑娘、咖啡店认识的姑娘,很少有人能拒绝小平那一张阳光明媚的脸。
也许别人以为这种速食式的感情是心照不宣的玩一玩,可是对小平来说,他每一段感情都是百分之百投入的,这种不对等的感情基础往往都会让小平最终痛苦的结束他的恋情。
然后小平就会捧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找我们这些朋友哭诉。
我老是受伤,我的心是不是不会痊愈了。
我们都有这种经历吧。
剧烈的痛苦,蜷缩在一个小角落放肆的哭泣,感觉泪水能拯救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一次畅快淋漓的流泪后,心底有一种莫名的空虚,一颗完好的心变成了玻璃,碎了一地,来没来得及将它拼好,它变随风飘散了,从那一刻起你感觉自己不完整了。
你变得孤僻,周围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与你无关,你顶着一双肿胖胖的眼睛,眯缝着看别人开开心心。听歌的时候莫名的流泪,看电影的时候莫名的心酸,读书的时候莫名的头痛,你整个人冷冰冰的,就像那颗不再完整的玻璃心。
这是我们的心受伤了。
我有时候会想,有人会捧着一颗从出生就未曾有过裂痕的心赴死吗?
大概没有吧。
付出三年努力的高考落榜了、加班一个月的项目被毙了、谈婚论嫁的女朋友跟人跑了、爱了你一辈子的老人逝世了……
人生这么漫长,没有一颗心会停留在最初的状态。
一开始我们都捧着一颗软绵绵红彤彤的心在街上撒欢儿地奔跑,你瞅瞅我的我看看你的,都将最赤诚的本真展示给别人。可是一条路上哪能没有坑坑洼洼,就算你小心翼翼规避了脚下所有的风险,也架不住有人故意将你的心摔在脚下。
可是,你总不能干脆坐下来,陪着那颗玻璃心止步不前了吧。
我们走过的路无法再回头了,那有什么关系,未来还有很多方向你可以选择前进。有的人消失了又能怎样,总有人会义无返顾的留下。这个社会本就不是一个你侬我侬的天堂,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要足够强大也要能够释怀。
一颗心碎了,我们就将它补上。
“你还好吗?”
“别哭了,还有我们呢。”
“爸爸妈妈是爱你的。”
“这只是一次考试,真的不能决定你的人生。”
“不怕,你的后背交给我。”
这些爱的安慰与支持是人世间最好的粘合剂。
我们遇到挫折品尝痛苦才能学会珍惜变得坚强,而我们残缺的心也正是在一次次缝缝补补中不断的成长完善。
没有一颗心会停留在最初的状态。
所以我相信,小平总有一天会发现他那颗伤痕累累的心早已不会再滴血。
暖心的话语和可靠的肩膀,这大概是作为朋友的我能给他的,最好的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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