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 - 草稿
1
谈曲曲失恋又失业，失恋四个月，失业一个半月。
谈曲曲啊，你怎么活的这么失败？
谈曲曲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里不由自主第三十八遍问自己这个问题，但是显而易见，她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所以她很快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转向了另一个问题：今天吃什么。
这个问题对于谈曲曲来说简单得多，她住的老楼下面几乎都是苍蝇馆子和小吃店，实在选不出来的时候她往往闭着眼睛随便找一家进去，事实上这对她来说区别并不是很大。
她回想着昨天吃的兰州牛肉拉面和西安肉夹馍，晚上还吃了一家不那么正宗的北京烤鸭，喝了一大瓶可乐，夜里刷剧还忍不住叫了烧烤当夜宵。最近谈曲曲的食欲空前旺盛，每天早上掐一把自己明显变松的肚皮后，她会陷入短暂的忧虑之中，但是这种忧虑在她刷完牙之后几乎就从她的脑海中无影无踪了，这段时间以来，觅食是她一天之中唯一需要去思考的问题。
生活已经这么不幸，为什么还要因为身材什么的，剥夺自己吃东西这么一点点的廉价的快乐呢？
在刚失业的那几天谈曲曲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后，迅速把自己的微博签名换成了银魂的一句台词：我已经决定吃好吃的东西，过短命的人生了。谈曲曲对这个签名非常满意 ，就此心安理得正式开启了这个夏天暴饮暴食的生活模式。
这一天中午醒过来，谈曲曲有种非常奇异的感觉，空虚又茫然，仿佛身体被掏空了一样整个人空空荡荡，浑身说不出的虚软。她强打起精神打开手机，输入：浑身无力感到空虚，跳出来的结果让她吓了一大跳。
“我得了抑郁症吗？”她自言自语，不会吧，抑郁症的人应该吃不下睡不着吧？有我这吃得好睡得好的抑郁症吗，扯淡！
这年头网上都是虚假消息，没病都会给夸大其词的结论吓出毛病来。
谈曲曲不再理会自己莫名其妙的感觉，准备刷个牙去楼下吃午饭。洗完脸她不经意瞥了一眼镜子，原本尖翘的下巴下已经多了一层肉，出现了可疑的双下巴，那曾经让人羡慕的白皙光洁的皮肤也有些暗淡，长出了几颗小痘子，头发大概也有几天没洗了，她毫不在意得用根黑皮筋把头发扎起来，穿着个松松垮垮的T恤、踩个人字拖就懒洋洋下楼觅食去了。
2
“阿姨，要一盆酸菜鱼，嗯，再炒个洋葱肥肠，一个鱼香肉丝。”
她飞快得翻着菜单，鼻尖闻到隔壁桌传来的香味，她深深吸了一口那令人心笙摇曳的香气，感觉整个灵魂都侵入了那股混合着花椒和牛肉的香气之中，五脏六腑通体舒畅，让人深深沉醉。
“再加一盆水煮肉片”，她不由自主得脱口而出。
在一旁记菜单的老板娘目瞪口呆“小姑娘你一个人吃的了这么多吗？”
谈曲曲笑嘻嘻的，“吃不完我打包带走啊。”
这家专做川菜的小馆子谈曲曲平时来的其实很少，倒不是她不喜欢吃，只是她更喜欢下楼后50米范围内的那些离她更近的店子，那已经囊括了中国常见的各种特色餐饮了，各种面食小吃应有尽有。
这一天之所以让懒得出奇的谈曲曲舍近求远，是因为一个小男孩。
这大半个月来，每当她出门吃饭的时候，经常看见一个小男孩站在不远处眼巴巴的看着她，看着她狼吞虎咽，神情充满向往，常常让她觉的浑身不自在。
当然了，任何一个人在吃饭的时候都不喜欢有人这样看着自己，尤其是那个小男孩的眼神充满渴望，透着莫名的可怜，但是看穿着整整齐齐又不像是乞讨的小叫花子，谈曲曲偶尔想要叫他一声，打个招呼，那个男孩却像是很羞涩似的，一眨眼就不见了。
几次三番后，谈曲曲有些怕见着这小孩儿，对着他她简直有种做贼的心虚。然而无论她去哪一家店，兰州拉面也好，沙县小吃也好，小炒店也好，那个小孩儿倒像是跟着她似的，总是在她吃的正忘我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他一脸渴望得站在边上，看着她。
这让她最近几顿饭都有种硬着头皮在乞丐面前吃鲍参翅肚的错觉。
不得已，谈曲曲最近的觅食路线越走越远。
3
水煮肉片很香，红油上浮着一层密密的花椒粉辣椒粉葱花和香菜，将肉片盖得只剩一点点诱人的色泽，冲进鼻子里的味道将鼻腔刺激得微微发麻，心里发痒。酸菜鱼也很香，那是另一种香气，酸菜和泡椒的酸和辣味吊起了黑鱼的鲜，却盖住了鱼腥味，还没尝一口，舌尖上仿佛就被那刺激性的味道侵泡过一般，分泌出了口水。
一筷子下去，夹起一块颤巍巍的肉片，谈曲曲感觉浑身的细胞都发出了慰叹，真好吃啊，怎么会这么好吃！
她甚至想不起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原来食物是这么好吃，吃东西是这么让人上瘾沉迷的一件事。
她抬头想叫老板给拿瓶饮料来，一抬头，却发现桌子对面坐着一个男青年。
谈曲曲环顾四周，分明还有不少空桌，却不懂他为什么非得和她挤在一张桌子上。这要是换成几个月前的谈曲曲，可能还会自恋得认为是场有所预谋的搭讪，不过现在的她倒是不敢对自己有这么大的信心。
她愣愣得看着那个青年，却见他夸张的趴在桌子上，微微闭着眼睛，脸凑在几盘菜跟前，用力得吸着菜的香气，那样子沉醉得简直像是恨不得把脸钻进盘子里。颇有点电视剧里围观美食的路人那浮夸无比的表演。
谈曲曲想提醒他，这位老兄，这菜是我点的，你上别桌表演行吗？我还要吃饭呢！
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谈曲曲迟疑得说，“你要不⋯一起吃点儿？”
不怪谈曲曲善变，只怪这青年长得着实俊俏。
他就像是时下最红的几个小鲜肉的结合体，乌黑挺立的剑眉，棱角分明却流畅的脸部线条，微微闭上的眼睛垂着长而密的睫毛，皮肤光洁细腻，综合条件之高简直让那些花了天价去买化妆品的女性为之嫉妒。
这样的男人忽然出现在一个小苍蝇馆子里凑到自己桌前来，谈曲曲甚至怀疑四周哪个隐秘的角落里正架着几个看不见的镜头，对准了她们，准备捕捉到什么野生真人秀的珍贵镜头。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俊俏的男人有很多款，谈曲曲其实算不上见色忘义的人。只是面前的人恐怕是大部分女人都无法抗拒的类型。
他的眼角眉梢充满无辜的稚子的柔嫩气质，明明表情贪婪，却显得几分天真，几分无邪，几分不谙世事的邪恶，像是个吸引人犯罪的漩涡，引着所有经过的人往下跳。
谈曲曲只是看了一眼，就不由自主违背本性得胡言乱语。
男青年闻言摇了摇头，睁开了眼睛，认真得看着她，微笑着说“我不吃东西的，我只要闻就够了。”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黑色的眼瞳占据了大半的眼眶，眼白极清，幽深得像是深山老林里的寂静的潭水，清冷又哀怨，神秘又吸引人。
谈曲曲依然迟疑得像个小结巴，“没关系的，你⋯可以吃一点，我一个人也…不一定能吃完。”
青年依然微笑得看着她，那神情称得上是专注而深情，他说，“我看着你吃我就满足了，你吃得开心我就觉得开心，你吃饱了我就不饿了。”
这是什么电影里肉麻的情话啊！
谈曲曲心漏跳了一拍，吓得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这次是她真的结巴了：
“你⋯你⋯你……”
她“你你你”了半天也没完整说句话出来。
青年却像是懂了她的意思，他深深得看着她，声音幽幽得像是一声叹息：
“我是你的食欲啊…”
哗啦啦，谈曲曲感觉自己身处的世界碎成一地残渣。
4
谈曲曲稀里糊涂得吃完了饭，又稀里糊涂得拎着外卖，领着这个奇怪的男青年回了家。
她像是中了邪后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一样身体僵硬，木然得上楼，掏出钥匙，直到打开门，听见青年颇有意味的啧啧声，才稍稍回过神来。
她所租住的一居室一片狼藉，惨不忍睹。沙发上到处是没洗的衣服和零食包装袋，茶几和几个勉强能算得上小桌子的柜状物上到处放着没洗的碗和没扔的外卖盒，垃圾桶已经塞的耸起一座小山还在艰难得接纳更多垃圾，地上被各种各样的杂物铺满，以至于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不要踩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谈曲曲的脑子里太过混乱，又被刚刚那一顿撑的有些犯困，以至于她对此时此刻的情景居然没有产生任何羞耻。她指着沙发有气无力得说，“你自己收拾一下坐一会，我要去睡一会消化消化。”
她所说的消化当然不是指事物，而是“他”的存在。
她躺在床上将这个奇怪的男青年刚刚出现时的场景翻来覆去的在脑海里重演，越发觉得似曾相识。
忽然灵光一闪，她想到了这大半个月来总在餐馆遇见的小男孩，两个人多像啊，那种神情，那种无辜，再仔细想想，还有那五官轮廓也是很有几分相像⋯⋯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魔幻的世界啊！
谈曲曲在各种猜测中越发觉得疲惫，吃了顿饭简直像是经历了一个新纪元，她在胡思乱想中曲终于睡了过去。
这个午觉稍微有些长。谈曲曲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有些西斜，她迷迷糊糊走出房门发现客厅已经焕然一新，所有的垃圾都不见了，桌子上干干净净，杯碟碗筷整齐码在碗橱中，阳台晾满了洗好的衣服，空气里甚至还残留着洗衣粉的淡淡柠檬香。
而那个男青年正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看着她，露出端正的笑容。
谈曲曲那刚睡醒有些不清醒的脑子，在这温暖的夕阳光照中，忽然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幸福。
5
谈曲曲开始了和这个男青年的同居。
“你该给我取个名字。”
他坐在谈曲曲的脚边，认真得对谈曲曲说。
谈曲曲正躺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薯片，一只手里握着可乐，在咀嚼的空隙往嘴里灌，那样子像是个食物消化机器，她口齿不清得敷衍道，“你是我的食欲，那就叫小食吧，小欲也行，随你喜欢就好了。”
他无辜得看着她，并没有搭腔，微微垂下了头，像是个小媳妇儿一样柔顺。
谈曲曲拆第二包薯片的间隙撇了他一眼，他就这样端坐在她脚边，只占着一块小小的位置，神色像是有几分委屈，她看一眼自己大咧咧得像个恶霸似的躺的五大三粗的，忽然感到了一阵心虚。
她爬起来故作爽朗得冲他笑：
“小欲是不好听，像个娘娘腔，欲望欲望，那就叫小望吧，这个还挺好听的？”她征求他的意见。他终于露出了笑容，默认了这个名字。
他一笑，谈曲曲能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喜悦和舒畅。
谈曲曲从没有怀疑过小望的说辞，他是她的食欲，从她身体和灵魂中分割出的部分，从他出现那一秒，她就能感觉到她们之间那种比血缘来的更深刻的联系。
这种感觉胜过一切证据。
6
小望不需要吃饭。但他需要谈曲曲吃的很好很满足，这样他才不会觉得饥饿。
每当谈曲曲在餐桌上风卷残云的时候，他就会深深得吸着谈曲曲身上散发出的对食物而起的狂热欲念，他就像一个沉醉于毒品的瘾君子，贪婪而不知节制。自从小望出现后，谈曲曲的食欲比之前更加旺盛，几乎到了清醒的时候时时刻刻都想吃东西的地步。
不再是为了填饱肚子，不再是为了发泄情绪，更像是一种上瘾，对食物上瘾。
小望喜欢和谈曲曲去餐馆，那里充满了那种令他不能自拔的气息，那是他的天堂。
从每一个食客身上散发出的对食物的欲望从他们身上慢慢向外飘散，形成了一片弥散的粉色薄雾，缓缓将整个餐厅笼罩在内，在某个时刻达到顶峰，凝聚出一股血色的烟霞。
小望就像是进了大烟馆的瘾君子，在烟雾缭绕的欲望中无法自拔。
没人看得见小望正在贪婪吸着这股欲念。他那充满渴望又永不满足的灵魂啊，每当端坐在谈曲曲的对面，她都能感觉到他的微微颤动，他的极乐，而自己的味觉在燃烧，五脏六腑在呻吟喊着好饿啊好饿，血液在沸腾叫嚣着需要更多的糖、更多的能量。
“好香…好美味啊……”他喃喃得念着。
他那平日充满无辜的英俊的脸上因为欲念而染上了一层绯红，一直烧到耳朵后颈然后顺着脖子蔓延到衣领下，整个人像是沐浴在了一片温暖的温泉里，从内而外散发着蛊惑的绵绵热气，他深深吸气带来胸口起伏像极了高潮时的微颤。总在这个时候，她能深深感觉到他们两个浑然一体的互相感知和心有灵犀，能感受到他同样沸腾的灵魂。这让她无法控制得越吃越多，越吃越想吃，无法轻易被满足。
小望真的很下饭。
谈曲曲后知后觉得想。
谈曲曲不想工作。她像每个年轻人一样厌恶自己坐在格子间里做着没完没了的PPT，厌恶每天早上挤着公交叼着早饭踩着点打卡，厌恶加班到深夜后只能用泡面来打发自己，她厌恶自己的生活里充满了枯燥的重复。然而辞职的时候她并没有觉得解放，她只是陷入了更深更深的挫败感中。
她不想接触人群了，她害怕别人询问她为什么不用工作时的神情，她不想回答。连朋友圈她都已经很久没有刷过了，她觉得朋友圈里的世界和她所处的是两个世界，别人抱怨着工作、炫耀着恋人的礼物，晒着旅行中的自拍，甚至是加班到深夜时公司的夜宵，这些都离她很遥远，她害怕这种被世界排挤的感觉。
小望成了谈曲曲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他不会问她为什么不工作、打算什么时候工作，也不会关心她有没有男朋友、为什么分手、打算什么时候找男朋友这一系列人类社会的问题，他只关心她想吃什么，吃饱了没有。
这日子过得开心极了。小望是善解人意的，是温柔的，是任由她予取予求的。他总是低声细语陪她说话，听她絮絮叨叨说着以前的一些高兴的不高兴的事。她高兴的时候手舞足蹈说话抑扬顿挫，她情绪低落的时候，一言不发，把自己关在房间不出来，他从不打扰，也从不问为什么，是个再合格不过的倾听者。他明白她的所有情绪，只是自顾自得去给她做好吃的。
小望是无师自通的厨师。这段时间他经常会给谈曲曲做饭。
第一次做饭的时候，是因为谈曲曲上楼崴了脚，有两三天都下不了楼吃饭。谈曲曲自问厨艺还不错，就让小望去买了菜，打算在家自己做。
小望在旁边看着她切菜，她握着菜刀，正在仔细得切一块土豆，她站都有些站的不稳，菜刀险些切到了手。
“唉，还是我给你做吧，你在旁边看着。”
小望紧张得夺过菜刀，抓起她的手指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长吁一口气，好看的眉毛皱起来，粗声粗气得对她说。
“你还会做菜啊，你可不要骗我。”谈曲曲有些怀疑。
“你等着吃就好了。”
他给她搬了张凳子坐在厨房，把围裙从她身上解下来，手掌碰到她的腰身，明明是个无意的动作，却让她不由自主紧张了一下，莫名其妙得老脸一红。
“你怎么回事啊，谈曲曲，这位可不能算是人啊！”她在心里暗暗冲自己咆哮了一句，面上却是镇静自若，不动声色。
他做的是红烧肉。
1条 肥瘦相间带着皮的五花肉被切成麻将大小，先用加了姜片料酒的水焯过，撇掉浮末，再放烧热的锅子里煎出肥油，再小火冰糖炒糖色，在油刚刚好把糖融化时把肉扔进去，给肉块裹上一层琥珀般晶莹剔透的红色。
明明是第一次做，却无比娴熟，像是经过千百次的训练，才使这个过程分毫不差。他利索得趁着糖未焦，倒生抽和老抽，倒入开水没过肉块，扔下几片姜，一段桂皮两颗八角两片香叶，二十颗花椒，盖上盖子慢慢炖。
谈曲曲歪着头看小望动作利索得开另一个锅子放油，等有六分热的时候噼里啪啦炒葱姜蒜辣椒和香料，等香味出来了倒豆瓣酱炒红油，然后把小龙虾放进去炒。
厨房一片烟熏火燎，她看见他额头上有汗顺着两颊往下流，一直流到下巴处。她忽然发现小望胖了，比他刚出现的时候圆润了许多，原本棱角分明的五官都失去了原先的线条感，瘦削的两颊丰满了，连衬衫下都出现了可疑的小肚子。较之之前令人印象深刻的丰神俊朗，现在更显现出几分可亲的气质，总让人想上去揉揉他的脸，捏捏他的肚子。
以前她觉得男生要瘦才好看，才吸引人，她对所有胖子都怀有一种潜意识里的无性别认知，也就是所有的胖子在她眼里既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是一种中性的、无杀伤力的存在。
而现在圆圆的小望却对她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男性吸引力，她总是能清楚意识到，站在她面前的是个雄性生物。
谈曲曲出神了，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再看向小望的时候不免有几分心虚。
小望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几乎每个都是谈曲曲最喜欢的。
有红烧肉，麻辣小龙虾，豉汁蒸排骨，藤椒鸡，鱼香茄子。
“为什么你做菜会这么好吃，为什么你知道我最喜欢吃红烧肉和小龙虾？”她吃的停不下嘴来。
小望的声线也粗犷了许多，比起之前的柔和的公子音，如今他一开口总让她想起电视剧里乔峰的配音，野性勃勃。
“因为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我是你的欲望，我是因为你而存在的，所以没人比我更了解你的偏爱。”
因我而存在吗⋯⋯
谈曲曲被感动了。
过去她从不缺爱，她曾经得到太多太多的爱了，所以任何的好都很难再令她感动了，可是在与这个世界割裂许久后，这种纯粹的、甚至不参杂什么感情的好，却已经足以让她动容。
这些她最喜欢的菜，几乎都和她记忆里吃的最好吃的那一次是一模一样的，每一分的甜度咸度，每一分的火候都分毫不差。过去曾因为被惊艳而记忆深刻的味蕾，这一刻再次连同她的心一起感动。
她的心酸酸软软的。
她将一大块红烧肉连同米饭大口喂进嘴里，肥而不腻的五花肉在齿间迸溅出鲜甜的肉汁，混合着软硬适中的米饭，谈曲曲因为满足，留下了眼泪。
她哭了，她感觉不仅仅是胃，不仅仅是食欲，还有别的、一直空空荡荡的地方也刹那间被填补得完整了。
7
小望越来越胖了，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
他越来越多得瘫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那是谈曲曲给他指定的床。他最近总是暴躁，焦虑，像是到了女人的生理期，充满不可理喻的躁动。
谈曲曲也越来越胖了，她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照过镜子，没有称过体重。夏天宽松的衣衫阻碍了她对自己身材的认知，直到最近天气转凉，她试图套上春天时候买的一条BF风格的、故意买大了一码的牛仔裤，发现扣子扣不上，大腿紧绷得像是被石膏固定了一样，她才从掩耳盗铃的生活里有了片刻的清醒。
她终于站上了体重器称了体重，148斤。
这个数字她没有概念。
成年以后，谈曲曲的体重从来没有超过过93斤，即使如此，她过去还总是嚷嚷着要减肥。
谈曲曲感觉十分茫然。她游魂一样踱步到了客厅，看到瘫倒在沙发上的小望，也一言不发。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段时间她觉得很快乐，是一种不考虑后果的、放纵的快乐、自毁的快乐。时间越久，她越不敢清醒，她怕发现自己的快乐需要付出代价，她怕自己发现这快乐是虚幻的快乐。
她龟缩在这个小小的出租屋里，和一个并非人类的雄性生物，过着除了吃以外什么都不考虑的日子。
她曾经一度觉得幸福。
她终于摆脱了她讨厌的一切。
她收到一条微信提示。最近除了推送的新闻呢和广告，她其实已经很少收到信息了。她打开一看，是大学时候的舍友宁叶发来的一张照片：一个笑容满面的男生和一个漂亮女生的自拍，她还发了一个捶胸顿足的表情。
谈曲曲如遭电击，半天都回不过神来，整个人像是一头死猪，瘫在了沙发另一侧。
微信的信息还在响个不停，谈曲曲却什么都听不见了，她只听见有个女生尖锐的声音大声说，行啊，你走就是了，谁缠着你似的，你去相亲好了，去吧，我不稀罕，追我的人多的是。
又是一个沉沉的男声说，你让我太失望了，为什么你总是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为什么总是把别人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曲曲⋯⋯
谈曲曲！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颤抖起来，如今她的体重不容小觑，这一抖引发的蝴蝶效应是连小望都感觉到了的沙发的震颤，小望抬起死气沉沉的眼皮，沉声问，要吃东西吗？我去做。
“我吃！我要吃！”谈曲曲几乎跳起来嘶吼，整个沙发又是一个剧烈的震荡。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谈曲曲没有眼泪，她只是充满了愤怒、失望、悔恨，而这些都化作了食欲，让她的胃变得更加贪婪。她几乎已经吃不出食物的味道了，她只是机械性的重复着进食的动作，她感觉身体又变得空荡荡的，她需要很多很多的东西去填补这种空缺。
天气明明已经转凉了，小望却热得满身大汗。与此形成对比的是他冷冷的表情。他冷冷得坐在她的对面，抱着手臂，看着她狼吞虎咽。她身上散发出的粉色雾气格外得湿漉漉，他脸上显现出一种疲惫烦躁。
“你这个样子换成哪个男人都不会肯要你。”他忽然冷冷得说。
“这关你什么事！”谈曲曲握着筷子的手都发起抖来，吃的太多太多了，胃明明已经撑不下了，却还是不满足得向她不断索求，她只觉得从脚趾到头顶，都被不属于她的人接管了。
“你以为你是谁，你算哪根葱？你给我滚！”她终于爆发了，撂下筷子，站起来冲着他歇斯底里得大喊大叫。
小望也似乎生气了，脸憋得通红，壮硕的身体像座大山似的挡在了谈曲曲面前，“谈曲曲你可真是不知好歹！当初别人对你巴心巴肺的，你是怎么对人家的？现在后悔了？难受了？可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这些话刺伤了她，她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儿，一阵儿阵儿得觉得喘不过气来，心跳的越来越快越来越无序，一阵阵的头晕眼花，一阵阵的颤抖，她捂着胸口猛地跌坐在地，眼泪溢出了眼眶。
“曲曲……”小望惊慌得扑过来扶住了她，一同跌坐在了许久没收拾的地上。
“我……我……”她艰难得张着口，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紧紧攥着小望的衣服，眼泪在眼眶里越积越多，却迟迟没有滑落下来。
小望忽然抱住了她，紧紧得，像是抱着什么从未拥有过的宝物，他浑身炽热，呼吸急促，心绪起伏，似是不能自已。
“曲曲…曲曲…谈曲曲……”他低沉的声音透着急躁难安，一声又一声得叫着她的名字。
谈曲曲猛地一颤，更加用力得反扑在他的怀里，抱着他那一身温热的、密实的肥肉。这让她那惶惶的心终于有了一丝安定。
她感觉到自己的头顶落下了一个吻，轻盈得像是一个幻觉。
8
小望把很久没收拾的屋子收拾了一遍，洗了很多衣服，坐在客厅抽了一包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烟，他久久得看着阳台外的熙熙攘攘，又看看天上的太阳，直到太阳落山，夕霞晚照，一个人出神到入夜。
谈曲曲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声不吭，一个下午悄无声息。
整个房子安静得似乎能听见水管里的流水声。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谈曲曲似乎还没有出来的意思。
小望站在她的房间门前站了很久很久，也犹豫了很久很久，久到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悄悄露面了，才缓缓出声：
“曲曲，我有话和你说。”
“对不起。其实我是喜欢你的。我知道你也是。其实你不用因为这个不安，这都是注定的。”
“老祖宗说，食色性也。食欲和爱欲从来都是一体的。我会因为你吃的好觉得快乐，你也会因为喜欢我而更饿想要吃得更多。”
“从前我不懂，我以为你吃的越多就会越快乐。我爱你，所以我希望你快乐。”
小望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你刚开始看见我的时候，我还只是个小孩的样子。因为你的的食欲忽高忽低，所以我甚至不能保持住人的形态。直到你把我带回家的那一天。”
“我以为爱是件很普通的事，我倾尽所有只想让你高兴。可我忘了节制。无论是食欲还是爱欲，越放纵只会越膨胀，越无法控制。最近我已经越来越无法控制我自己了，你也能感觉到吧，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了。我和你不一样，你是血肉之躯，而我是一团欲念，要是继续膨胀下去，也许我会爆炸。”
“爆炸后会怎么样…”
房门后传出谈曲曲颤巍巍的声音，显然她一直在门的另一侧听着，却是这个时候才忍不住出声。
“会…死吧。”小望的声音像是在叹气。
谈曲曲紧紧咬住了嘴唇。
“以前我什么都不懂。我以为吃就是你最大的快乐。我以为你和我一样，只需要有我一个就可以活下去，你知道吗，我的世界是因为你而存在的，可我才明白，原来人类的世界是很大的，需要很多很多东西才完整。”
“我没办法让你完整，只会让你…更加不幸。”
“谈曲曲，我是真的爱你，但是我会害了你。”
谈曲曲靠着门坐在地上，她真是很胖很胖了，胖到她想抱着自己的膝盖，像少女时期一样把脸埋在臂弯里哭一场都做不到了。她只能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努力不让自己的呜咽声传出去。
她有种精疲力尽的感觉。
小望没有了声音，大概是走开了，整个世界又恢复了深深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谈曲曲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她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回到了多年前的校园，那个用单车带着她的少年故意把车骑得歪七倒八，惹得她一阵阵尖叫。她笑着去锤那少年的背，那少年在午后的校园林荫下回过头来看她，眉目清隽，俊美得不像真人。他忽然粗声粗气得说，“谈曲曲，你太自私了，你根本不懂怎么爱一个人，你只知道索取却不懂付出！”
谈曲曲只觉得好生气好生气，声音也尖锐起来：“谢穆，你以为自己是谁，你要是觉得我不够好就赶紧走，没人拦着你！”
“那我就走了，你别后悔。我要去相亲，然后结婚。”
自行车停了下来，谈曲曲气呼呼得从自行车后座跳下来，正要再吵一架，却发现那人不是谢穆，谢幕又瘦又高，这人分明是个大胖子，一身横肉，眉目忧郁。
“小望？”
他用那种从未变过的眼神深深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得走进了一片粉色浓雾中。
“你别走！等等我！”谈曲曲慌了，想要追上去，身体却沉重得迈不开步子，她低头一看，自己粗壮的腿和游泳圈似的肥肉将裤子撑的裂开了。
“你别走……”她徒劳得张着手，想要抓住那片浓雾，却发现手里一无所有。
谈曲曲剧烈得喘息着从梦中惊醒，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小望！”她冲出房门，外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走了。
谈曲曲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空气里还弥留着一股子烟味。然而她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她等了一天一夜，他没有回来。
她什么都吃不下了，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在外面会吃苦吗？会挨饿吗？有地方睡觉吗？他离开她能存活吗？
她什么都不知道。精神恍惚一整天又没吃东西，晚上也睡不安稳，听到一点点动静就惊醒，以为是他回来了。
一直到第二天，她终于坐不住了。
她准备去找他。
她洗了个脸，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她几乎已经不记得自己过去的样子了。镜子里的女人面目可憎，又肿又没精神的眼睛，浮肿的脸上毛孔像是可以倒栽葱，一脸颓唐，穿着的原本宽松的睡衣现在几乎像是紧身裙，将一身的肥肉勾勒得像是一圈圈的轮胎。乱七八糟的头发干枯又凌乱——这是谁？
谈曲曲终于产生了一丝许久不见的羞耻心，她现在这个样子，除了来自她自身一部分的小望会因为不可抗力而爱她，她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多看自己一眼。
除了小望，对，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才会爱这个不堪的她。
她尽量把自己收拾得精神了一点，找出一件勉强能穿的衣服去了派出所。
9
“报失踪？”那小警察一脸和气，“多大年纪了，失踪几天了？”
“二十多岁的样子，前天夜里…也可能是昨天上午不见的……”谈曲曲犹犹豫豫。
“啊？二十多岁？自己从家里走的？你怎么确定他是失踪不是离家出走？”小警察皱了皱眉，“是残障人士吗？和你是什么关系？”
“不…不是傻子，是…是我……”谈曲曲吞吞吐吐，脸红了。
小警察撇撇嘴，一脸了然，“是情侣吵架了吧！嘿！我说你们这些人，都这么大了，还整这出，你多打电话给他朋友问问他在哪儿就是了啊！保不齐去哪个朋友那儿了。”
“他没有朋友，也没…没带手机……也没带钱，我怕他有危险……”谈曲曲低着头啜嗫。
“那他叫什么名字，身份证号多少，我给你系统留意下。”小警察低头记录。
“他叫小望……他…没身份…”谈曲曲一阵张口结舌，终于意识到自己行为的愚蠢。
小警察也来气了，“我说这位女同志，你拿我寻开心呢，你男朋友没大名？没身份证？外国人也得有护照号码吧！难不成是外星人 ？”
谈曲曲终于败下阵来，落荒而逃。
世界之大，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再也找不到了。
她躺在家里，终于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几天后的深夜，正当谈曲曲睡得熟的时候，忽然听见客厅有动静，她一个激灵，立刻醒了过来。
是他回来了吗？
她打开房门，漆黑的客厅里，坐着一个男人，微微的月光透过窗户，勾勒出了他不甚瘦削的身材轮廓，黑暗中他指尖那一点烟头的火光格外显眼。
“小望……”她不自觉得轻声喊他的名字。
他坐在那里，无动于衷得抽着烟，一根又一根。
她站着不敢动，生怕他起身就走。很久很久后，直到他抽完一整包的烟，他才向她招招手。
他在黑暗中抱着她，珍重又珍重，他没有说这几天去了哪里，她也没有问，只要他回来就好了，其他的她都不关心。
月光越来越明亮了，她看见世界里多了一片银色 ，看见他的脸上落下了雪。
她想他永远抱着她，他们就在这黑暗里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可是她听见了他的声音：
“谈曲曲，我要走了。”
她以为自己会在这一刻崩溃，甚至在这一刻死去，可是她只听见了自己轻柔的的问：
“你还会回来吗？”
“会吧……等我们都能学会控制自己的时候。”
“欲望是弱点，你不能放任自己被他左右。”
“你就是我的弱点”，谈曲曲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我愿意被你左右。”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傻子，在你身边，我也会受不了的。只有你好，我才会更好。”
“好，那我等你。”她抱紧了他，心里有什么东西慢慢成长起来，向着她空荡荡的身体和灵魂一点点去弥补。
10
一年半后。
谈曲曲下班了。
外面毫无预兆得下起了中雨。
在一片同事的怨声载道中，她从容不迫得从包里拿出一把伞，在同事们羡慕的眼光里撑起来走进了雨中。她一点也不觉得大雨麻烦，她喜欢下雨。
没走两步，一辆车开到她跟前，车窗摇下，是位男同事。
“小谈啊，下这么大的雨，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啦，我带了伞，地铁就在前面，直接到我家门口的。”谈曲曲笑着婉拒。
“上来吧，顺路的，下雨你还穿着高跟鞋，多不方便啊。”同事还在坚持。
“真的不用了，你看还有那么多没带伞的同事呢，你送她们吧！”她踩着高跟鞋绕过车子，尖细的鞋跟踩起一片水花，笔直纤细的小腿上也被溅上了几颗泥泞。
“嘿！”那人看着谈曲曲款款而去，不急不缓的身影，无奈得摇了摇头，后座有人笑他，“老徐啊，我就说你不行吧，这阵儿公司约她的人不少，还没见她答应过呢！不好追啊！”
“那就不追了呗！妞多着呢！”那人没好气得说，“这世上谁非谁不可啊！”
下了地铁，天居然放晴了。立交桥上空出现了一道彩虹，绚丽的晚霞将傍晚的城市装点得格外引人注目，不少行人都停在路边拍照。
谈曲曲正一边停下来看彩虹，一边和大学同学宁叶打电话。
宁叶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激情澎湃：
“他给你发请帖没啊？”
“发了啊！寄到公司来了。”
“他居然有脸给你发请帖？？”
“呃…他又没对不起我什么……”
“唉，唉，唉，他女朋友没你一半好看呢，我看那个照片上一张网红脸，也不知道是P的还是整的，那你去不去啊！”
“既然请我了，就去呗。你也别这么说人家了，人家是相亲正正经经认识的姑娘。”
“我还不是为你抱不平嘛，想当年你们……”
“好了好了别说了”，谈曲曲赶紧打断她，“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还提了干嘛！”
“是是是，赶明儿我给你介绍一溜青年才俊，包管把谢穆比下去。”宁叶在那头笑的没心没肺。
谈曲曲看着天边的彩虹，脸上露出微笑，“和他有什么好比的，我自己觉得最好就行了”，半晌她又说，“其实以前是我不对，我想我应该要去和他说声谢谢，还有对不起……”
“你这是打算相逢一笑泯恩仇啊哈哈哈……”
谈曲曲无奈了，“不和你啰嗦了，我们这儿出彩虹了，我要拍照了。”
她对着天空“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彩虹，觉得构图有些不满意，又对着马路对面的的人行道拍了几张，然后边走边看照片。
翻到其中一张照片时，她皱了皱眉放大了照片，她看到画面里有个人，容颜莫名的熟悉，他站在彩虹下，马路旁，身材颀长，对着镜头的方向，眼神幽深，眼瞳漆黑，神情无辜。
“天！”谈曲曲猛地停住了，却撞上了一个人。
她抬起头，那人看着她，剑眉星目，像是一块诱人的蛋糕，只是看一眼，就让她克制已久的食欲沸腾起来。
“我回来了，曲曲。”
他微微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笑，声音清朗让她想起带着气泡的苏打水泡柠檬薄荷，她感觉嗓子莫名变得无比干渴。
这是个奇怪的傍晚。天边又出现了一道彩虹。
“天啊你快看是双彩虹！”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两条彩虹啊！”
“快拍照啊！好少见啊！”
在路人此起彼伏的惊叹中，彩虹下一个漂亮的女孩紧紧搂住了一个俊俏男生的脖子。
“我今天好想好想大吃一顿。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就尽情吃东西了，我怕你回不来，所以我一直很努力，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女孩委屈得贴着那个男生的耳朵，语带哽咽得说。
“我知道你一直很努力，也知道你过得很好，所以我才能回来。”
“谢谢你，曲曲。”
每个人，或许都是要遇见一个特定的人后，才会忽然成长，学会了付出，学会克制和忍耐的爱。在此之前，都要走很多很多的弯路，辜负很多的时光，很多的人。
她走了很多的弯路，伤过别人的心，也弄伤了自己，浪费了许多时间，逃避了很多的人生。只是在很久之前的那一天，在那个弥漫着花椒和牛肉香气的川菜店里、在那一桌有着水煮肉片和酸菜鱼的桌子前她，遇见了那位注定要指引着她不知疲倦、使她迷途知返的人。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