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故参
玉带雪山之滨,旭阳从马背上跳下来,踩在了海滨的沙滩上。
“您好,先生,请问岸渔村怎么走?”
渔夫大约三十岁出头,穿着蓑衣,带着斗笠,束着发髻,但是已经被海风吹散很多,挡住了约半张脸。
“往前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天诏王后地图上指示的地方,就是这个叫岸渔村的地方,村子不大,呆在村里的多数是妇女儿童。旭阳和梧遥牵着马,风尘仆仆,询问着故参的住处。
故参的小屋在崖上,用石头砌成。梧遥敲着小屋的门,一边问道,故先生在吗,却没有人回答。
但是门却开了,原来是故参并没有锁门。
“故先生在家吗?”梧遥又问了一边,轻轻推开门,一只脚迈进门槛,“对不起,打扰了。”
小屋确实很小,一眼就可以扫尽屋内的一切——显然,故参并不在屋中,只有窗口边上的水壶在咕噜咕噜响着,里面的水已经烧开了。
梧遥快步来到窗边,想将水壶提起来挪个地方,哪料水壶太烫,他才刚一拧起来便丢了手,水壶打翻在地上,滚烫的开水顿时四溅开来。
“呀——”旭阳赶忙迈步走进了门,问道,“烫着了吗?”
梧遥摇了摇头,甩甩手,平日里自己很少烧水,竟会把自己烫着,连自己都不由得好笑。
“还是我来收拾吧,让哥哥你们这些大男人做点家事,可真是困难。”
旭阳拿起门后的扫帚,轻轻将泼洒在地上的水扫向屋内排水孔,收拾好了水壶,将炉中的火盖灭,只留下一点点火种。
“希望没有把水壶摔坏呢。”
梧遥仔细查看着水壶,黑铁的,壶底已经被烧得变了色,被他一摔,摔了个凹坑。
“希望先生不要怪罪才好。”旭阳呵呵笑着,将扫帚放回到门后,“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就在这儿等吗?”
梧遥左右看了看,整齐的小屋,除了地上那滩水。
“我们还是在外面等吧,就这样不打招呼进别人的家,似乎不太好吧。”
旭阳点了点头,兄妹二人起身来到了门外,将小屋的门依然虚掩上。
天色在渐渐变暗,长风和梧遥的马在一旁的树林边啃着草,崖上再没有别人上来,兄妹俩坐在崖上看着海浪,看着岸渔村里人来人往——这时候很多出海的渔夫都已经回来了,却迟迟不见有人上崖来。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村里问问。”梧遥站起来,对妹妹说道。
旭阳站了起来,看看远处海岸线上最后一缕阳光,慢慢地正在消失。半晌,她点了点头。
梧遥将身上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笑笑,转身往崖下村子走去。
还真不知道金海军师故参在归隐之后是怎么生活的,是依然保持着他军师智慧做些类似教书先生的事,还是和这里的渔民一样呢?
旭阳拉了拉身上的披风,入夜了,在这高崖之上会感觉有些凉。树丛那边,长风已经没有再发出太多声响,它们同样也需要休息。
越是等不来故参,他的形象在旭阳的眼中越发神秘,当初在金海王宫的时候,怎么会忘记了问天诏王后,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还是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大叔?
海边的夜,夜空月朗星稀,一轮明月高悬在空中。在这高崖之上,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明月一般。旭阳向头顶伸着手,笑着,似乎自己又变回了那个无拘无束奔驰在原始森林中的小公主一般。
“这位姑娘,又见面了。”
有几分熟悉的声音,旭阳顿时跳了起来,回头看去,是之前向他问路的那个渔夫,他依然穿着蓑衣,戴着斗笠,飘起的头发挡着大半张脸。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在这里等人的。”
旭阳赶忙点头示意,表示自己的立场。
“你兄弟呢?”渔夫又问道,“之前,他不是和你一起的?”
“我们是来拜访故参先生的,不知道……”
“那为什么不进屋里坐呢?这里入夜以后,海风是很大的。”渔夫摘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他的脸,冲她微微一笑。
三十出头,脸上没有海风吹过的沧桑,带着一丝轻松的笑容。“在下故参,不知,二位,何事?”
旭阳顿时张大了嘴巴,愣是半天没有合上,直到几分钟后,梧遥回到崖上,故参重新向梧遥做了自我介绍,兄妹两人才敢半信半疑地走进小屋中。
“哦?原来,王后娘娘并没有告诉两位,在下的年龄。”故参笑道,“金海光天交战之后,在下向海谨王献计让金海保持中立,那时候,我大概和姑娘你的年龄差不多。”
旭阳不禁浑身抖了一下,每一次他总在可以强调“姑娘”这两个字,因此在走进小屋之后,她依然没有摘下头上的斗篷。
故参用水壶装满了一户山泉水,放在炉上,轻轻用扇子扇着炉子,这时,他才注意到水壶上的凹处,低下头细看了一番。
“嗯……故先生,那个……”
梧遥想解释什么,却没说出来,故参笑了笑,开口说道:“看样子,你们应该是哪个部落的王子和公主对吧?寻常人家的哥儿,大概不会在烧水的时候烫着自己吧。”
梧遥无言以对,作为王子,他确实很少涉足这些事。
“故先生,我们来自绿陵。”旭阳开口说道,“我是绿陵九王子夕扬,我和三哥梧遥,奉父王之命,特地来到此地,请故先生出山……”
故参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旭阳身上,半晌,淡淡一笑,或许是“九王子”这个名号引他发笑了吧。
“先生,虽然我们这样贸然前来显得很唐突,但是,天诏王后应允了,并给我们指出了您所在的地方,绿陵现在刚刚和中岭、光天战毕,先生在金海的时候,既也和光天交过手,那么一定也能助绿陵一臂之力,保住绿陵现在的地位。”
“为什么?”故参笑了,“明明知道我是金海的军师,而且,现在已经辞官归隐。总得有个理由,让我为绿陵而战吧。”
“故先生,我们兄弟俩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因为,凤皇先知的一句预言。”梧遥开口说道,“我们是追着这句预言,去了金海都城,见过了天诏王后,在王后的指示下,我们才来到这儿找到您的。”
“在下对于各个部落之间的事已再无兴趣。”故参笑道,“尽管王后告诉你们我现下的所在,却没有告诉你们我离开金海朝廷的理由。”
静——
“有些真相,隐瞒起来太难,不如躲开。”
说着,故参的眼神落到了旭阳的身上,她似乎突然明白了他想说的是什么。“但是,在下却不至于瞒天过海,是吧?”
这句话分明是在对旭阳说的。
已经被故参两次称为“姑娘”的旭阳,却自称“九王子”。
“虽然不知道先生隐瞒的真相是什么,但是,先生用‘瞒天过海’来形容夕扬,未免也太抬举在下了吧。”旭阳放轻松了脸上的笑,说道。
“恕在下愚钝,不太明白‘九王子’的话。”故参也同样还以一笑。
“故先生的眼睛如此光亮,怎可能愚钝?”旭阳淡淡一笑,半晌,便又收起了笑容,变得严肃起来,“我是父王的儿子,父王说我是谁,我就是谁。”
安静,只有壶中水烧开的声响。
故参站了起来,拿起一张干净的布,拧起了炉上的水壶,斟上两杯茶,放在了兄妹俩的面前。
“那么,请九王子明示,在下应该是谁?”
这句话,故参是笑着说的。
旭阳轻轻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脸上又露出了刚才那种自信的微笑,肯定地说出了两个字:
“希望。”
夜幕降临,旭阳坐在崖边,吹着海风。现在她的心情好了许多,早先悬在心中的大石头,现在终于落了下来,就仿佛一切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一般。
因为故参在她说出“希望”这两个字后,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但是故先生所说的‘隐瞒真相’,是什么?”旭阳依然不是很放心,“他不会半路逃走吧?”
“故先生是文官,”梧遥笑道,“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就好好盯着他吧,估计他打不过你。”
“殿下,我可听见了。”故参正在给自己的马套上马鞍,然后将简单的包袱扔上了马背,然后一把火,烧掉了背后的小屋。
“故先生,这是为何?”旭阳站了起来,朗声问道。
“这里都已经被你们找了来,那么,还会有更多的人找来。”故参扔掉了火把,转身牵着马向他们走过来,“如果我决定不再跟你们走,我会找其他的地方住下来的,绝对不会再回到这里。”
“如果可以,我希望先生可以永远留在绿陵。”梧遥淡淡一笑,跨上了马,“其实,比起这海滨,绿陵的气候可要好得多。”
旭阳也跨上了马,走在两人的中间。
“九王子,在下记得,您自己说,您的名字叫,夕扬?”故参一边走,一边开口问道。
“是的。”
“可是,有时候,我似乎听三王子称呼你为‘旭阳’?”
旭阳猛然回头望着梧遥,这也许只是条件反射,在梧遥的口中,他还没能完全把妹妹当作弟弟。
“以故先生的智慧,这其中的原委,想必早已参透了吧?”梧遥说道,“谢谢先生的提醒,我会注意的。”
旭阳悄悄看着故参的侧脸,他并未回头,只注视着前方,目不斜视。
看来,绿陵得抓牢这个人,旭阳心里沉思道,凤皇先知的话没有错,或许,他的存在,会给绿陵带来巨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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