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五晚到周日,陪家里表弟表妹们玩了两日,今天睁着一双红肿的眼来上班,才终于明白当妈妈的朋友们常说的带娃比上班累是何意。
上班,无非就是两件事,做事,加人际关系。人际关系一环,像我这样的,尽可不管,礼貌待人即可,虽拉不了帮结不了派,一来不是我的追求,二来只要不至授人以柄,我便问心无愧。
家庭关系可真真复杂多了。尤其是身陷其中的人经济状况相距甚远的时候。
这次来的,除了一个表姐,还有三个表妹,小妹妹刚高中毕业,学霸型,头脑清醒且随和,每每问及想吃什么?回答皆是,我觉得都挺好。
二表妹,从小我带着长大,与我最熟,深知我的缺点,时不时帮我兜一把。然而有些太懂事了,有时难免委屈自己。
大表妹,是此行最大的问题。
客观地说,大表妹确实是我们当中家境最差的一个,学历也最低,目前在家乡社区做临时工。月工资不到两千。我在前面的文章里写过她的事情。虽找了个有钱的婆家,但钱总归不是自己的。如今自己仍过着与自己收入水平相称的日子,住在婆家,还要忍受寄人篱下的委屈。
上次回家,喝了点酒,聊到半夜,多数时间是她在讲,讲她这些年在婆家受的委屈,讲她和老公慢慢磨合的过程,讲她老公那个把她的结婚首饰偷走的妹妹。
在讲述过程中,她无数次地掺杂了许多自我数落的话,诸如我没用,我没什么能力,我没钱之类的。
那一次,已然让我感到震惊了。结婚之前,她是个虽然知道自己并没有太大能力但依然自恃甚高的人,甚至在我看来有些自矜了。
而如今,她的自我价值感简直低到了泥土里。还是一摊烂泥。滑腻腻,软绵绵,越想挣扎,陷得越深。
这分割线的意思,是距离两天,我又接着来写了。
这两天,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并且问了很多人的意见,我的两个妹妹,我的老公和朋友,我妈,甚至公司的清洁阿姨。
最后我发现,我帮不了她。
我妹的问题,归结起来,有两个,一是观念的问题,二是经济的问题。这两个问题界限并不分明,互相交杂,彼此限制,像一只十字架的两轴,牢牢钉住了她。
在这其中,我还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在我向我妈寻求解决之道的时候,我妈对这件事表现出了惊人的冷漠。
她先是问我,她对你没意见吧?我说没有。
她又说,她这样也很正常,她妈也这样。
在我表现出若我找她谈话,有可能招致她对我的的不满的时候,我妈马上拍板,那就不说了。然后她就去打麻将去了。
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我的老家是非常和谐的一家人,经常聚在一起,彼此关照。然而一深想,竟然完全经不起推敲。
昨天我姥姥生日,除了上班走不掉的,三代人悉数到场。然而即使我缺席,我也知道那是一副什么样的境况:两三个人负责准备餐食,孩子还小的负责各自带自己的孩子,剩下大部分人,到场打了招呼之后,就开始分批打牌。
没有几个人意识到,是来给老人过生日的。
姥姥则一开始忙着打招呼,中途大部分时间,默默看着带孩子的那一批,完了再打招呼一批批送走。
我平日同朋友聚餐,若是挑了个吵闹的地方,吃饭的时候说不了几句话,完了若再去唱歌看电影,那这一场聚下来,等于白聚,真真就是一齐吃了顿饭而已。
真正淋漓尽致的聚会,要么是白日里,挑一间安静的咖啡馆,谈上两个钟头;要么是夜里,一面喝一点酒,一面借着酒兴,把心底的话一点一点掏出来。
如我家这般的聚会,不过是看起来热闹一场。曲终人散,对彼此生命里发生的新鲜事,一无所知。
再则我发现,他们是故意对他人的事持旁观态度的。
前面写到我同我妈打电话讲述这件事,我妈第一反应就是,她的有意见,是不是针对我?
只要不是针对我就好了。尽最大可能避免冲突。至于她的事,那是她的事。
抱持这种想法,所以当他们实在想说点什么不好听的话之时,常常不直说而采取迂回的方式。
我记得有一次某个长辈批评我,其时屋里坐了一屋子人,他并不看着我说话,但愚钝如我,也听懂那话是说给我听的。
家和万事兴。他们算是把这信念贯彻到了极致。只要大家面子上看起来是和的,时不时凑一起热闹热闹,吃吃饭,打打牌。至于你的痛苦,我虽看到了,但一来我帮不了你,二来说出来怕惹你更不开心,所以不妨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
我想起了在无数文学作品中表现过的,中国式大家庭,看似体制和谐四世同堂,实则要么暗流汹涌,要么冰冷异常。
时隔一个世纪,原来我的家庭,一个人人称羡的和睦家庭,其实质竟与过去没什么两样。
人都受制于自己的思维和所处的环境。我明白,这也怪不得他们。
我又骤然想起,我与我妈的关系,是近些年又拉近过的。在我成年后,我妈表现出了对我的自由极大的配合——虽然其实质是她深知无法憾动我的选择,但我仍要感激她的懂事。另外,她保持了对我生活状态的关心——虽然这关心常常流于肤浅。
而在此之前的很多年,我与我妈隔阂之深,细究起来,原也是因为情感上的冷漠。在我最需要情感抚慰的年纪里,我什么也没有得到。哦不对,我得到了很多指责和怨怼。
时间一长,我便成了一个脸上写着冷漠二字的人。而父母渐老,他们又反过来,常以此诟病我。
我们这年纪的人,大多有同样的遭遇。我想我们能做的,是使自己,不要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人吧。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