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陆雪纤细的手指在四根琴弦上滑动、颤动、揉搓,清朗如夏日小溪流淌的琴声从长指尖下潺潺而出,她的弓法指法娴熟,配合得极好,力度也适当,高音区音色明净嘹亮,低音区音色柔美深沉,那阵阵水波般地揉弦声,常常沁人心脾,让人不能自已。懂乐器的人都知道,什么时候手中乐器发出的声音纯净圆润了,那么演奏者的功夫可以说到家了。我手中这只黑管也吹了不少年头了,要和陆雪的这把琴媲美,还是稍有逊色。
乐队中只要有了陆雪和我,奏出的乐曲就美妙起来了,一把大提琴打打点子,一只小号吹吹引子和间奏,而我和陆雪总是奏主弦律。只要陆雪的琴声一响,其余的三把小提琴就都象得到了指挥,不由自主地整齐划一了。
以一个业余小乐队来说,达到整齐划一就可以算是成熟了。你看那四把提琴弓子上下翻飞,整齐划一,一招一式,都象一个模子倒出来的。那琴声准确、干脆,音箱和音箱,琴弦与木管和铜管产生的共鸣,真令人陶醉。说实在的,没参加过乐队演奏的人是体会不到这其中妙趣的。
陆雪心目中的偶像是她的舅舅——中央乐团的大提琴手。每次我们到她寝室去玩,她总要自豪地谈起她舅舅,憧憬着自己也能象舅舅一样在如此高级的乐队里演奏。她给我们看一张已经发黄的照片——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人端坐在谱架后,身穿一套藏青色的毛料西装,领口系着蝴蝶结,姿态高雅地在拉大提琴。真是上层人物!我当时发自内心地羡慕与赞叹,同时深信陆雪酷爱小提琴一定受了她舅舅的影响。
陆雪的谈吐可不象她外貌这么显老。仍然象以前一样热情爽朗。
“海华发福了,心宽体胖是不是?林茵倒是瘦了,瘦点苗条,现在的女人最怕胖,不过象我这样又太瘦了。”她笑起来抚看自己干瘦的手臂。
“米洋还在科委?”我小心翼翼地接触这个话题,象怕碰响了一枚地雷。
“在。我跟他早离了。”她说得轻轻松松。这原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刚听说陆雪要跟米洋结婚,我和林茵就十分反对。米洋大高个,起码有一米八五,长脸膛,高鼻梁,略有一点鹰钩的鼻子配上一双贼亮的大眼睛,还真有男子汉的气概。不过不是猛士的气概,而是阴鸷狠毒的土司头人的那种气概。那时他刚来,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有人说从113队,有人说地质局,也有人说煤管局。所以到底也没弄清楚。但他一出现,就很醒目,原因是他这一表人材:相貌自不必说了,一口的标准北京话,而且全是好听的,再加上满脸天使般的微笑,确实很赢得一些人的喜欢。但晓意在两天之后就开始散布一种流言:说米洋原来结过婚,又离了,为什么离呢?这家伙在地质局时跟局长的女儿,一位刚从大学毕业的小姐,有那么一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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