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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岁月

和平岁月

作者: 集市灯笼匠 | 来源:发表于2018-10-05 16:34 被阅读0次
    和平岁月

    王六为什么会起这样一个名字?

            王六说她瞎起的,我抱怨她不好好起名字,我说”如果王六真的存在,那么名叫王六的人太多了,她就不是独一无二的了。”王六感到纳闷,因为王六这个名字只是个符号,我为什么会觉得她因为后天附加的不重要的符号的存在而丧失先天独特的存在,她说王六存在和我指着她说王六存在还是有差别的,她存在和王六存在没有什么关系。

    我认真的说还是有关系的。

    “比如”

          “比如大家都认识你,知道你是王六,如果他们觉得王六不存在,王六就不存在,他们觉得王六是你,所以你不存在。”听到这个回答王六愣了半晌。

        “ 你干嘛要关心他们怎么想,我存在就是我存在,王六存不存在和我没关系。”

          “好吧,存在够不愉快的啦,考虑一下给自己一个独一无二的符号吧。”我无奈的说。但王六很坚持,所以就这么着吧,王六就叫王六吧。

          王六出生的时候呢,王家的小子已经是王医师,王五也不用每天在田埂上奔跑,王妈妈也告别了令她厌恶的土灶台。如果没有王医师的疏忽,那么她大概也可以像其它女孩一样健康成长,当然这些不重要,总之她有惊无险的成长着。

          写到这里,王六已经叫喊着让我赶紧跳,她实在是不想让我把她小时候拿王医师的针扎王五的屁股,光着上半身在家里晃荡,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被未成形的羞耻心驱赶进屋的事写出来。

          她诚恳的拿出说服我的理由“这和主题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说“去你大爷的吧,我的文章没有主题,连标题都是随便写的,我想写什么写什么。”

          王六家有一个院子,里面有一大簇美人蕉,明黄色的,还有一株孤零零的橙色面条花试图藏在那里。院子外有一棵高大的金银花树,花开葳蕤。王六王五都对院子没什么兴趣,院子我也没法写什么,毕竟我到现在都想不起来王六院子的左拐角有什么,当我问我的一个长辈,他不能给予我一个确定的答案时我就知道这个问题不能继续问下去了,继续问下去有极大可能意味着左拐角会不存在。我又不是王仙客,我没有绿毛女的帮助,所以我没法阻止他们否认左拐角的存在。

          那时王六家有一个电视,家长们好像总要找出一个东西来作为把自家聪明孩子辉煌一生毁掉的罪魁祸首,现在是游戏,以前是电视。但王医师和王妈妈不这么想,王六被关在家里时电视解决了许多他们感到头疼的问题。因此大部分时间王六都在电视机前消磨时间。

          但当暑假来临时,王六便对电视机彻底失去兴趣,电视机里总是放着令王五着迷但在王六的眼里看来无聊至极的男男女女,这时候王六就会在院子里演着属于自己的小剧场,她穿上妈妈的裙子,假装自己是公主,同时手里拿着挥起来呼呼作响的树枝,因为她也肩负着拯救公主的骑士一职,家里的狗在没有把木门刨出一个洞以便出逃之前,光荣的肩负起小怪兽一角色。院子里的杂草是幻密的深林,飞舞的蝴蝶是密林里的精灵,这是王六最常演的,除此之外,她还可以是拿着筷子的魔法师,拿着伞的坏巫婆,在那一个小剧场里,巫婆最终成功把偷糖果的格瑞特和韩塞尔变成狗。

          写到这里我又不得不说王六对善恶的不认真大概从小便是如此,王六学着我的样子说了句“去你大爷的,善恶有什么可认真的,格瑞特和韩塞尔偷了糖果就该变成狗。”

          现在我们还是回到院子里,大部分的时间连狗都觉得无聊,最终那条本应配伴在王六身旁的狗在木门上刨了个洞供它自由进出。对于这条狗的背叛,王六没有什么可说的,她甚至仁慈的在某一次狗卡在洞里时,将它踢了出去,她的帮助并没有赢得狗对她和院子的留恋,出去后的狗如同重返草原的马,踩着满地的金银花,一去不回头。王六蹲在那里,从洞口向外张望,看着这个叛徒迈着短腿渐行渐远。然后她起身回到院子里继续演完她的小剧场,她假装自己用自身变成小怪兽的代价驱逐了那个叛变的小怪兽。

          在这里我说王六天性可以接受悲剧。王六说让我到此为止,她不想在这里讨论悲剧这个话题,这是她和我都不能理解的。在某些时候,我觉得王六的感觉很对,比如她曾成功阻止我写一个很矫作的绞式幽默故事。

          来聊聊王六和她的小表弟吧,我们称他为王七,我写王七的时候王六很高兴我不再纠结符号的问题。王七和他落魄的父亲母亲回来后,奶奶没有理由拒绝照顾一个孙子,同时也勉强接受了一个孙女。

    和平岁月

          贾宝玉终于来到了大观园。那大概是夏季吧,一个像炸开了的烟花,五颜六色,花草都有着缭乱人眼之魅力的季节。他们行走在田埂上,踏实又满足。明黄色耀人到极致的阳光照在土地上,路旁是暗绿色,翠绿交错的。这绿里有车前草,决明草和益母草,总是把他们的手脚勒出红印的马唐草和牛筋草,气味奇怪的艾草,王六和王七会手中拿着绿茸茸的扫帚草随意的踩在上面,绿色的汁液在他们的脚和手上留下稀疏的道状痕迹。路上还会有大团大团簇拥在一起的白色的蛇床花,每一朵花都是有数不尽的小花组成。还有紫红色的像剑一样直立的辣廖,或是像刺猬一样散开的蓟。

          他们对花很感兴趣,王七来的时候热情似火的蜀葵才刚开,一朵一朵,一节一节,有没有什么花同她争,她们侵略性的占据着人们所有的赞美。月季,桃花,梨花,在王六的眼里并不是很好看,她最喜欢的是有着蝴蝶姿态蓝紫色的鸢尾花,这里的人都称之为蝴蝶兰。他们好奇为什么紫茉莉在晚上绽放在晨雾中安息,结出种子硬硬的像小地雷。

            我忘了那个季节凤仙花有没有来,但我总觉得王六的脸上该有凤仙花汁绯红的痕迹。路边的野菊花黄灿灿的像太阳,并不好看的白色野花虽然和野菊花很像,但惨淡的颜色没有博得他们的过多关注,尽管它们开的最为繁茂和肆虐。还有开出蓝色细小的花的鸭跋草,色彩纯正橙黄色或红色的太阳花……那个季节总是浓墨重彩的。

          比起花,他们最喜欢的还是路边的像菩萨头饰的桑椹,他们的舌头在整个桑椹季都是紫红色的。王六到现在都搞不清楚银红色蛇莓到底是招蛇的还是避蛇的,但她清楚的记得这种野莓没有什么味道,吃它只是因为这个最常见。带点酸的黑天天,那时她也无需知道黑天天还有一个文雅的名字龙葵。橘黄色的酸酸甜甜的山莓,还有剥开之后柔嫩的白茅薏草,那些口感,再王六的脑子里依然清晰着并将永远清晰着。

          我说我都忘了我小时候的吃过的这些东西。王六并不回答。

          和王七在一起总体来说是不错的。毕竟那时他们是完全快活的存在着。他们曾怂恿对方将水泼在月季树梢的蜂巢上,最后他们记住了被蜜蜂追逐时的紧张和被蛰时的刺痛以及手脚冰凉感。孩童在未被知识禁锢前,总是充满着无限的勇气,无关创造力。

          奶奶家靠近大路,有一条干涸的窄河床,路旁又有诸多白杨,这里简直是王六和王七的天堂。事情是这样的,显然那时王六和王七都没有男人和女人这个概念。当王六需要蹲下,而王七依然站着的时候,王六向王七表示他也应该蹲下,王七直白的表示他天生应该站着。王六感到纳闷王七凭什么天生该站着,不就是比她多了一个没有什么用的东西吗,接着她又表示她也可以站着解决,多次交涉后,王七仍是摇着头“不,你不能。”

       人生往往是复杂的。使复杂的人生简单化除了暴力就别无他法。芥川龙之介如是说,王七面对暴力只能用暴力,但他的暴力显然这场决斗中无法与王六相比。想要对付半块板砖就应该整块板砖或足够力量的棍子,但他选择了树枝。王医师到达的时候王六已经让王七承认她可以站着解决的事实。

          当然这件事并没有伤害他们的感情,黄昏时,王七哭够了之后,蹲在院子外面,从那个狗洞里里望向院子,企图寻找王六,第二天,对于王七和王六来说又是新的一天。

          王六在这时已经认识到了绝对的暴力有着多么完美的力量。但显然,世界并没有给予她第二次机会让她认知暴力的全部面目,而是给了她一次机会认清暴力的虚伪和无力。

          王七启程去四川,王七走的时候奶奶院子里的串串红和鸡冠花开的兴致正浓,颜色泼墨似的铺在地上。淡黄色的百日菊却意外的在这群妖妖艳艳中有了一席之地。桂花在院子里清清雅雅的立着。王七在哭闹着表示了他的不舍后,对王六说“不,你不能。”

          我说好多年不见王七了,我又说王七改名字了,到四川去之后就改名字了,王六说王七不存在了。我说是的,王七,王六这两个名字不存在了。王六说不,就是王七不存在了,就像王六不存在了,我觉得奇怪。

    “你刚才不是说王六只是符号吗,不代表你吗”

    “那么就是我也不存在啦,王七不存在,我也不存在啦,我-已-经-不-存-在-啦”王六冲我这么喊。

    我被她吵得脑子疼,“别这么喊啦,别说你不存在啦”

    “为什么。”

    “搞得就像那段岁月落幕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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