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儿子大部分生活都是自理,花朵一个月以来还是因为打不到车、做家务延迟、中途有事跑回去……迟到了四次,脱岗两次,经理会议迟到一次。
工作九年来,花朵第一次因为犯错被总经理叫到办公室谈话。
总经理严总是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妇人,处事公平中肯,为人不苟言笑、严肃认真。
“花朵,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严总看着走进来的花朵,微微皱眉说,“你看你现在工作时间连妆都不好好化,口红都不涂了。”
花朵低下了头,说:“对不起,严总,我会注意的。”
“花朵啊,你是老员工,你知道我们公司的管理一向是很宽松的,你在外做培训兼职的事公司一直也都知道,在不影响正常工作的前提下还是没有问题的。不过你是人事经理,公司的考勤制度你们部门应该率先垂范,以身作则,员工都看着呢,不要因为私事影响工作。”严总语气和蔼,态度却很严肃。
“是的,严总,我今后一定注意。”花朵答道。
不称职的母亲!不尽孝的女儿!不着调的员工!
花朵觉得自己的人生角色全部失败透了!
声称最不爱吃饺子的花朵买了各种馅的速冻饺子,冻在了冰箱里。
为了省事,也因为儿子吃腻了米饭,偶尔午餐让儿子自己煮饺子吃。
“儿子,煮饺子是水烧开了再下饺子,这事儿你知道吗?”躺在床上关了灯,她突然想到。
“是吗?”儿子模糊答。
“噢,我原来曾经把饺子放进凉水里煮。”她说。
“发生了什么?”儿子问。
“都煮烂了。”她答,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儿子,你跟我在一起生活愉快吗?”她心里还是忐忑。
“还行。”儿子依就平淡回答。
她想,儿子这淡定气质是如何修炼的呢?她原以为自己这些年单身生活过惯了,已然能够从容不迫,跟儿子生活的这两周来,她才发现自己的火候严重欠佳,所谓从容,不过是自己从未负起责任的闲适罢了。倒是儿子的表现,令她自愧。
自从被严总谈了话,花朵连续几天情绪不佳,办公室里气氛沉闷。
小杜说: “花姐,人生得意须尽欢,晚上我们去喝一杯吧!我请客!”
“是啊,花姐,难得小杜请客,我愿意舍命陪君子!”尹红也说。
花朵知道俩个人是为了缓解气氛,也是为了安慰她,便说:“谢谢,我还要给儿子做晚饭。”
“我知道你儿子学校附近有一家小食店,那有鲜扎啤酒卖,你回家给儿子做完晚饭再出来,我们在店里等你噢。”小杜卖着萌说。
花朵同意了。
小杜推荐的这家小食店里,鲜扎啤酒有各种口味,确实好喝。
三个人吃着小食,喝到了微醺。
“花姐,听说你在给企业做培训课?都培训什么啊?”小杜问道。
“礼仪呀、领导力呀、静心课程啊、茶道、插花……”花朵掰着手指头说。
小杜惊艳道:“花姐原来这么厉害啊!那姐应该选择创业单干啊,我觉得你干的这个比在我们公司好,更有前途。”
尹红说:“我们公司有什么不好?收入不错还稳定,工作也很轻松,丢掉就太可惜了。”
花朵也点头:“是啊,可惜了。”
“我是说:收入稳定、工作轻松,是很好,可是没有前途!如果自己干就有时间陪伴儿子了,可别忘了,人生只有一次哟!陪伴儿子的时光也只有这几年哟!”小杜晃着脑袋说。
“上班就不能陪孩子了吗?谁家不是这样过来的。”尹红说。
“不一样噢,被父母忽略的孩子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小杜醉了,露出一副愁苦相。
“你被父母忽略了?”尹红问道。
“嘿嘿,”小杜又没头脑地傻笑,说:“我小的时候曾经离家出走,走了三天我妈都没发现,后来还是我回家,在邻居家找到正在打麻将的她,我问:‘妈,我这几天都没回家你没发现吗?’我妈说:‘知道丢不了!’”小杜说到这儿翻了个白眼儿,“我妈就是这种人,她不管孩子也不做饭,就爱打麻将。我直到上了大学开始吃食堂里的饭,再回家吃我妈做的饭,我才知道原来我妈做的饭超——难吃啊!”小杜把“超”字拉了一个长长的音。
花朵问:“那你怨过你妈吗?”
小杜耸耸肩:“怨什么呢?就那样喽!不过,我想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跟她也有些关系吧。”
尹红推了他一把,说:“说什么呢?你什么样子了?你挺好的。”
小杜说:“我是直男一枚啦,说话伤人,很少考虑别人的感受。”
花朵一时陷入沉思。
回到家,儿子已经睡了。
花朵把儿子丢在床上的外衣拣起来挂进衣柜,忽然发现衣服的下摆撕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这是打架了吗?花朵很是担心,不禁想起儿子小学时候曾被同学欺负过的事。
儿子长得高大,与同龄人打架却总是占下风。有一次被两个男孩儿从后面推倒,整张脸都擦破了。还有一次被同桌用铅笔扎破了手,笔铅留在肉里,满手是血,他没敢还手,也没敢告诉老师,还是去接他放学的姥爷带他到医院做了处置。花朵闹到学校,逼着对方孩子的家长在责任书上签字画押,一旦儿子有什么后遗症,要他们负全责。她不但当时训斥了那个孩子和孩子的父母,还等在学校门口狠狠地警告了那个孩子一次。
“攘外”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该“加持”的是儿子的性格。
花朵问儿子:“你为什么不敢还手呢?你狠狠地还了手下次他就不敢欺负你了。”
儿子摇头,懦懦地回答:“我怕打坏他,我还怕他身上有小虫子。”
花朵告诉儿子:“打架没有那么可怕,我们俩个示范一下。”
客厅里,花朵扮作欺负儿子的男孩儿,一边模仿男孩儿惯常欺负他的手段,一边研究对付男孩的方法。
“还手一定要狠狠的,打到他疼,不能停!打到他说服了,怕你了,说再也不敢了!”花朵瞪视着儿子,“要这样狠狠地看着他!”
儿子却被花朵狠狠的眼神吓退了半步。
因为怀孕时吃得太胖,花朵患了严重的腰脱,平时最怕做弯腰直起这样的动作。为了解决儿子被欺负的问题,花朵在客厅里“辗转腾挪”,每天都同儿子“打一架”。
直到有一天父亲再去接儿子,看见儿子在校门口追上了欺负他的男同学,将男同学按在地上,用肘部怼男同学的头。
又过了几天,老师打来电话,说因为小组长怀疑儿子的英语作业默写是抄写,要将儿子的作业撕掉让他重写,儿子将小组长的胳膊掰了。
于是花朵又跟儿子谈了一次。
“儿子,跟打过架的同学,以后怎么相处啊?”
儿子摇头。
花朵说:“要让他们把你当成朋友。”
儿子对这话似懂非懂。
花朵又问:“儿子觉得孙悟空厉害吗?他是不是大闹天宫,最能打架?”
儿子点头。
“那孙悟空最怕什么?最听谁的话?”花朵问。
儿子又点了点头。
“对啊,那有没有比打架更高明的方法?”花朵说。
从此儿子的校园暴力事件才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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