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鹿城中学培训回来的路上,远远地,就闻到一股非常熟悉的香气,哦,是花生。转过弯儿,果然,农户的门前散放着不少摘好的和待摘的花生。思绪瞬间被带到了少年时期。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的人生是花生决定的。
从我记事起,就在上学之余和父母一起到地里干农活:最初简单的丢种子、摆大蒜、摘花生、割麦子、施化肥、掰苞谷、背粮食……做的最多的是摘花生。原因有二:辛勤的父母在我们小时候正处于创业时期,八、九十年代整个国家经济并不发达,老百姓并没有很多挣钱的途径,要使小日子过得更好,只能单纯的从土地上想办法,而花生属于经济作物,除了可以榨油满足自家的需要还可以卖了攒钱。家里没有足够多的地,父母就在距家比较远的沟沟岔岔租一整面的坡。另一个原因应该算是增加家庭收入的副产品,待我说完下面的故事你就明白了。
每年五一前后是种花生的时节,这活只需要我往父母挖好的坑里丢种子,并不累。最主要的是不用起早。必须要等天亮后才能开工。不然种子丢不到坑里呀!让我至今想起来都恐惧的是:每年初秋挖花生、摘花生。每到这个时间,母亲就会提前一天准备好吃的,一般是炸好大量的油条。总会在我睡得最沉的时候被叫醒。起床是不容置疑的多躺上一秒钟都是煎熬与失望!浑身有些失重,脚像踩在棉花上,眼睛困的睁不开,这时一般是凌晨三点多钟,父母早已吃过了饭。我和弟弟是吃不下的,机械地跟在父亲拉着的架子车后面。天是青黑色的,偶尔抬头望一望,似乎冷得像一口巨大的锅严严实实的罩在我们的头顶,路也是青黑色的,光亮也是清冷的。大路上,我听着车轮碾压沙土地面滋滋的声音,伴着我们的脚步声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可是似乎又没有盼望,因为接下来的一天是极其难熬的。这会儿盼望,的确是太早了。到了那个叫八里湾或者是东沟的地方,开始进沟,坡路由宽到窄,愈发难走,开始一米宽的架子车是可以过的,到再也拉不上去的时候,父亲就把车放在路边,扛上锄头,母亲拎上吃的、装花生的袋子,继续往上走。
两边整个夏天疯狂长起的野草,几乎将路完全覆盖,走过去要靠两腿或双手把草分开,这时最多四点多钟,草上的露水将裤子湿透了,贴在双腿上,还有扎肉的草钻进裤腿。初中时背诵陶渊明的诗“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感到就是我的生活,只不过陶渊明享受他的田园生活,而我,是被迫无奈。
我 们一家4口一路上完全没有说话。父亲本就沉默寡言,母亲的心也完全在这一天的劳作上,我们更似乎在梦中。而且在我们成年以前,并没有和父母建立起通畅的沟通模式。到了地里,仍然是不用说一句话,所有的事情我们都很默契:就是父母挖花生、我和弟弟摘花生。地是冰冷的,小板凳是冰冷的,花生秧子是冰冷的,沾着泥巴的花生是冰冷的,写到这里,似乎又感受到那种沾满露水的冰冷。那个时候有一种表叫“报时器”,每到整点都会播报“现在时刻早上几点整。”每播报一个钟点,心里似乎就轻松一点点。早上9:00已过,母亲会说一句:“吃饭。”没有欣喜,因为只有开水就油条,吃过继续干活,不过这是好在太阳出来,露水已晒干,裤子上的湿泥巴也不再粘在腿上,硬硬的,却不那么粘人。
一天没有任何话可说。
沉默地、机械地干完活,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凉意有一点点袭来,“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景是如此相似,王绩隐居不难免落寞,但我归家的脚步是轻松的。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比上山时更轻松。
这样的日子过了至少10年。就在那个时候我心里就默想:一定要远离农村,远离农活,不要过这样凌晨3:00就起床的日子!父母没有在我上学的时候说过一句督促我学习的话,但我早上天不亮就起床读书,熬夜做题。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学习对于我来说并不苦,相反感到很快乐,勤奋学习的结果是优异成绩让我获得的认可更快乐。上山干活却无法忍受!这就是我前面所说的父母种花生的另一种意义!等我一成年后,说起小时的苦,父母说:“要不然你们咋成人哩!”这到底是偶然还是必然,已经不重要了!从这个意义上说,我的人生可以说是因为摘花生改变的。父母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我和弟弟能跳出农门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这一切早已实现。而那10年日未出而起,日已落未息的劳动时光却永恒的镌刻在我的心头。现在忙碌的工作之余,悠闲地坐在那里摘花生居然也是无上的享受。我终究体验到了陶潜的心境!
父母当年租的地早已因国家退耕还林政策而种上树,飞播造林的树早已长成大树,而家里的那一点点地都不再种。父母说:“现在农产品不值钱,种地不划算,年轻人不选择种,地门口那么好的坪地都荒了。
有时看到现在的孩子不学习,就想:是不是体会不到生活的苦,因此没有奋斗的动力?但是,我们是代替不了孩子们的人生的,不可能让他们跨跃我们的人生经历,和我们一样认识人生!何况以我们这一代人的想法更不可能像上一代人一样绝对地影响他们!现在影响孩子们的因素太多了!但愿现在的孩子都是幸福里地出生、真正快乐地成长,也终会获得美满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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