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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郎担的诱惑

货郎担的诱惑

作者: 乡土辣妈 | 来源:发表于2024-04-01 15:57 被阅读0次

      货郎担的诱惑

    此文发表于《广西文学》2023-07期,同期被中国作家网转载

    广西文学  十六方 · 梁秀团散文二题

    作者简介:梁秀团(网名,乡土辣妈、深海美人鱼),壮族,1961年生,农民,广西来宾市作家协会会员。2017年5月入驻简书,2018年5月18日,在简书发表第一篇文字,同年10月在简书偶遇文学良师寻虎,并跟随寻虎老师学习纯文学写作,2019年8月9日第一篇文章上稿来宾日报副刊,2020年7月凭实力加入来宾市作家协。至今已有十几篇散文、小说发表《来宾日报》副刊、《麒麒》《三月三》《广西文学》及被中国作家网转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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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货郎担的诱惑

    1

    窗外黑乎乎的,遥远的天际,有几颗星星闪烁着微弱的晶亮,像几枚银币发出的光。母亲轻轻的鼾声在暗夜中传来,她太累了。睡在母亲旁边的弟弟,梦呓中还时不时地扭动着身子和手脚。

    想到明天要去挣钱,我难以入睡。每年春节前两个月,糖厂都要收购甘蔗开榨制糖。此外,他们还会收购山草。草的收购价是一百斤四毛钱。当年,四毛钱可以在米粉店买四碗米粉。全乡就只这一家粉店。我去赶圩时,闻着油香朝店里张望,能看见一个胖女人,她的眼睛细得跟米粉一样。她看我的目光带着冷漠和高傲,逼得我羞惭地垂下眼睑,咂着嘴悻悻离开。四毛钱,等于八支带橡胶擦的铅笔,等于十本作业簿,等于四十颗糖瓜。

    第一次知道糖瓜的味道,已经记不起具体的年月。大哥在邻县某乡教书。假期偶尔回家时,喜欢把我放到他的肩上。那次也是如此,我叉开两条细腿夹着大哥的脖子,他则抬起两只大手,紧紧拉着我的两只小手,我在大哥壮实的肩上稳稳地坐着,他像骏马一样驮着我在附近闲逛。有铜锣的响声由远至近,最后停在十叔的家边。

    “糖瓜佬来了,我们去看看。”大哥说。

    “糖瓜佬”是什么?我懵懵懂懂的。大哥驮着我径直走到那个还在不停地敲着铜锣的老头面前,先把我从他的肩上小心翼翼地放下来,然后伸手进裤袋里掏出一枚亮铮铮的硬币,那个老头看到大哥手上的钱,马上拧开一个装有疙瘩样东西的玻璃瓶,用两根树枝做成的筷子,夹出一小截寸来长、手指粗、黄褐色的疙瘩递给大哥,大哥又把这1神秘的东西塞到我的手里,并告诉我那是糖瓜,可以吃的。我把那截东西放入嘴里,又香又甜的味道便迅速在口腔内弥漫,并在我的舌尖上留下了抹不去的记忆。从那时起,我知道了这个老头、铜锣声与糖瓜的关联。

    老头个子不高,背有些驼,家是住在镇上的,每个月都能在村里看到他的影子,他来的日子几乎都是在周末。挑着一对竹箩筐,一只筐里有两个很旧的塑料袋,里边分别装着收购来的鸡、鸭毛,筐底放着少量的废铜烂铁等,另一个筐里也有一个塑料袋,里边装的是收购来的破布条和一些杂物,筐里还有一个宽口玻璃瓶,隔着陈旧的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半瓶的糖瓜,他收购或交换的物品价值似乎一直都是固定的,如一只鸭子的毛是三分钱,一只鸡的毛是两分,一斤烂锅钢是三分,一分钱一颗糖瓜……

    老头进村时,从来不用费力气吆喝他的生意,总是让响锣来告知人们:他已经带着美味到来了。

    偶有夜晚,也有锣声穿透夜幕进入人们的耳朵,但声音清冷而又哀伤,凡是声彻长夜的锣声传来,定是村里有老人过世了。只有人死了,道师才会整夜轻敲铜锣为死者超度亡灵。这时候所有的小伙伴与我一样都龟缩在自己家里,大家都怕鬼,不敢出门。

    若是白天,铜锣声明快又悦耳,携带着香甜越过树木竹林,穿过大路、穿进巷道,甚至毫无顾忌地揭瓦钻门,进入人家的房屋。

    看到有人在巷里向他张望,或是从某处墙角探出半个脑袋来看他,老头的眼睛也是紧紧地盯着对方,手中那根短木棒会更加使劲地敲着那个会召唤人味蕾的铜器。

    村里的小孩都喜欢朝响锣声处走去,我也一样,因为那里的空气都是香甜的。即使没有钱、没有交换的物品,也要朝响锣声的地方聚拢。偶尔也有人拿着一个破畚箕装着一撮鸡毛或鸭毛,或是一把破布筋什么的出来。但是,几乎每次大家都只是空着两手去围观那对竹箩筐而已。

    2

    堂弟阿坤曾经拿着几截沾有干结泥浆、长短不等的麻绳出来,麻绳原是他父亲用来役使耕牛的工具,后来绳子断成几截不能用了就扔在屋角落。堂弟晃着手中的东西,低声问老头:“这东西收购吗?”糖瓜佬摇摇头,堂弟的脸色马上像要下雨的天阴沉下来,在几个小伙伴面前尴尬地站着,手中的污麻绳像几截死蛇般耷拉着。

    一天早上,在上学的路上,有人问堂弟:“你家死了几只鸭子?”大家都知道他家养有五只生蛋鸭。在村里,谁家的鸡鸭死了可是一件不小的事,不大工夫左邻右舍就会知道。听到有人问自己,堂弟撇了撇嘴说:“哼,才死两只。”

    他确实有些不高兴,因为才死两只鸭子。这些鸭子昨晚还好好的,早上他的父亲即我的满叔起床后,去打开灶房的门,发现那几只每天都在外面觅食、直到近天黑才会回家的麻花鸭,有两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有一只鸭子的头部已经被老鼠啃吃,只有半截脖子连着身子。满叔心疼地嘀咕,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这几只鸭子生出来的蛋要换成钱的,一家人的油、盐等开销几乎都靠这几只鸭子。满叔阴沉着脸拎起两只鸭子闻闻,还没有异味,他马上去烧水拔毛,鸭毛就是钱,是孩子们的最爱,鸭肉要炒给家人吃。

    几乎家家都是如此形成契约,死鸡鸭或是年节间杀的鸡鸭,拔下的羽毛一般都属于孩子们。

    无论鸭毛换到的糖或是换到的钱,堂弟都不能一人享用,还要与他的四个兄弟姐妹平分。平时鸭子生下的蛋他们也极少能吃到,他的母亲每天都会把蛋捡起来,等攒够二三十个蛋时,圩日就拿去集市卖。鸭蛋吃不到,自然就希望鸭子多死些,这样不仅得到鸭毛还能吃上鸭肉。堂弟才不管家中的柴米油盐是如何得来,他只知道又脆又甜的糖瓜从来没能吃够过。

    今天,那个卖糖瓜的老头来时,他的旁边还跟着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女孩,那个女孩的脸庞、眉毛到鼻子都很像卖糖瓜的老头。女孩红润的方脸庞,留着齐耳短发,嘴角微扬,身着褪了色的蓝衣蓝裤,脚上穿着一双少见的胶凉鞋,那种材料的凉鞋我们的语文老师也穿过,据说是用汽车的旧轮胎来割制的。总之这个女孩从头到脚的装束都与我们不同。小伙伴们与以往一样,围在老头的担子旁边,但是这次所有的眼睛,都不停地看向老头身边那个女孩,她的周身上下似乎都散发出香甜味。有人时不时地吞咽着口水,对那个女孩的嫉妒尽在无声之中。

    担子已经停留好一会儿,仍不见有人拿东西出来,老头瞟了一眼这群熟悉的面孔,但是他又叫不出眼前每个人的名字。老头的眼神与以往一样总是似笑非笑的。料定已经没有人拿货出来,他便弓下腰身去整理一只箩筐的绳子,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神情羞涩的女孩,看到老头的动作后,也转身去整理另一只筐的绳子,然后她拿起刚才放在地上的扁担挑起担子走了。我们痴痴目送着老头与挑箩筐女孩的背影,消失在村路的拐弯处。

    晚上,几个小伙伴还在巷道玩跳绳,那根用几片黄麻皮搓成的绳,在阿华和我的手里奋力舞动触地又迅速扬起,在绳子形成的半弧下与落地间,阿欢和阿美纤瘦的身影在一上一下地跳跃。

    一阵哀号声传来,堂弟抹着泪跑出屋子,满叔满脸怒气地跟在堂弟身后,他手上拿着一根三尺来长、比拇指还粗的烧火棍不断抽打在堂弟的屁股和腿上。堂弟边跑边哭喊:“我错了,我错了。”惊恐的嘶哭声流露着哀求。而怒目圆瞪的满叔,出口全是不堪入耳的骂人脏话。从满叔的怒骂中大家才知道,原来是堂弟今天把父亲还能用的犁头拿去换了糖瓜。天知道他是怎么避开大家的视线,悄悄跑到某处把犁头给那个老头的。一个新犁头七毛钱,需要满叔劳动七至八天才能挣到。而一个还能继续使用的旧犁头,堂弟五颗糖瓜就换了,难怪满叔那么生气。看来满叔要连夜到镇上老头的家里,赎回那个他用来养家糊口的农具。

    听到堂弟的哭声,大家停下手脚,一时面面相觑不敢出声,棍子打在堂弟的屁股、腿上时,就如落在自己的身上。那种滋味几乎每个人都体会过。

    3

    看到此情景后,我们几个人开始低声商讨,明日是星期天,不如一起进山割草卖。说到要去割草卖,这个念头大家是早就有了的,因为年纪都不大,几个人都是十二三岁,山场有些远,必须要几个人相伴才能成行。

    我在床上辗转,明天能挣到多少钱?每次问父亲要钱买文具时,他总是要唠唠叨叨好久,从来不敢问要钱买零食。

    一分、两分、五分的硬币,在半空中急速地旋转,落地时“噔、噔”的响声很脆,花花绿绿的毛票,也不停地在我的眼前晃动,就如树叶在半空飘忽。实在太困了,不知何时,我的双手在抓着虚无的钱中渐渐安静,一直盘算的大脑机器也停止转动,甜甜地沉入了梦乡。

    吃过早餐,大家便相邀着一起出发。阿华、阿美、阿欢、英姐,加上我共五个人。每人肩上扛的扁担,长度基本要比自己的身高长出半截,平时这些扁担是压在大家的肩上去挑水、挑野菜的,今天所有的扁担将挑回能换钱的山草。人人手上拿着两条浸过水的、用山茅草拧成麻花样的草绳,麻花草绳是准备用来捆草的。

    没有太阳,天空灰蒙,偶有两三只鸟,结伴从几百米外的松树林中蹿出,摇着翅膀、啼着圆润的声音,从我们的头顶飞过,然后扑进那只有半截稻茎的田垌里寻找食物或玩耍。大路刮起一阵小龙卷风,风卷起黄色的泥尘和草屑在半空迅速旋转着前进,老人们说这是“鬼风”。据说“鬼风”的力量很大,能把活人卷上天。平时在村边玩耍或上学看到“鬼风”时,大家都会害怕地跑回家或者到附近的树下躲避,这是大人们时常叮嘱的。但是今天看见前方有“鬼风”在快速旋转移动时,几个人只是站在原地愣了几秒,仗着人多势众,又在“鬼风”的后面继续吆喝着前进。“鬼风”夹带着泥尘草屑很快就走远了,最后消失在路边的一片板栗果林里。看来这平时唬人的妖风,已经被几个去挣钱的雄心镇住。

    从家里到有成片草场的山,有四五里路。在路上大家都很兴奋,就像一小撮麻雀叽叽喳喳地叫嚷不停。距离草场还远得很,钱好像已经拿到了手里,大家欢喜地讨论着,纷纷说出各自卖草得来的钱要如何安排。被稀粥填饱的肚子,令双脚走起路来,如同加了油的两轮车子,畅快地向着山里前进。

    大约走了四里路就到了山丘草场,这地方大家都来过,大路的南边是大片还没有开垦的荒草地,而大路的北边则是生产队的耕地,每年七八月,小伙伴们都会随大人到这片地捡拾花生、玉米等农作物。现在,草叶已经被秋末冬初的气息抚弄得褪掉了绿色,一串串银色、褐色的草花在荒野中随风摇曳。银色的花絮很像无数个银币在旷野中晃动,而褐色的草花与草叶则像无数张纸币在山风中飘舞。这满山遍野都是钱啊。眼前这片跟我们差不多高的野草,将有一部分被驮在我们的肩膀上走出山外,变成甜蜜的糖瓜和铅笔、作业本。

    4

    大家的力气都不算大,挑不了多少重量,所以割草并不用花多长的时间,每人估摸着自己肩挑的能力,将割好的山草用从家中带来的麻花草绳捆好,然后挑起草担子晃晃荡荡地往回家的路上走。

    肚子里的稀粥早就在进山的路上消化了大半,没有午餐可吃。肩上压着重担,感觉回村路要比进山路长许多,进山时的上坡路很短,一阵跑跑笑笑就蹿上了坡顶,同样的路,往回走时,已经气喘吁吁了还是在半坡。没有人吭声,大家脸色阴沉。

    进山时,大家光顾着开心打闹,忘记了要多留点精力给回家的路上。

    一股“鬼风”在前方急速地向我们旋来,大家不约而同都放下担子。

    几个身影在空中舒展衣袖,像仙女一样飘移,草捆如云朵一样快速移动。

    “鬼风”快速捡起地上的腐草和泥尘,在大家的眼前挑衅似的游走了百十米,然后便拐进一片闲地里,最后把它夹带的东西,稀稀拉拉地撒落在油茶林中便无踪影。

    路上又恢复了平静,只有几个仰面朝天呆望的人,她们身边的草捆,如大石块般立在路中央。

    很快这几个人又被比自己身躯还要大的草捆,左右夹裹着走走停停。

    酸痛的肩膀、麻胀的腰膝。真想把这两捆草扔在路边不要了。

    铜锣声、米粉店那个胖女人的眼神,百货店里玻璃柜下那个盒子,装着带胶擦的彩色铅笔已经想了很久。我一向很怕父亲,每次问要钱,他总是要凶巴巴地先训斥几句,然后才问钱的用处。

    一伙人一路摇摇晃晃终于回到了村里。大家都把草担停放在路边,先回家吃东西充饥。

    5

    得到食物填充的肚子,每人又恢复了精神劲儿,原先酸软的腿脚又有了力量,讲话的声气又跟早上进山时一样亢奋,肩压担子的脚步也迈得轻快。

    在距离糖厂约两百来米的地方,走在前头的小伙伴们把担子放了下来。在这里已经能闻到浓浓的焦糖香,清楚看到如小山的草堆。厂区内还有几个工人在忙乎什么。姐妹们停草担子的地方,是在一片田垌中间的田埂路上,因为路的两边都是大片的田块,春夏秋三季这段路有些地方是被水浸的,人们为了方便行走,在这段田埂路中,放有不少石块供行人垫脚。如今秋稻已经收割完毕,田里的水也干了,那些大小不等的石块,仍然默默地躺在原地,接受过往行人的踩踏。

    从山里回来至此,都是我走在最后。英姐站直身子朝我望来,并大声招呼我快些走,阿华则双手叉腰站立在自己的草担旁,只有阿美一直在低头弯腰专心整理着自己的草捆。

    在糖厂一长溜的草堆旁放下担子。南边一排瓦房的门全部对着草堆,看到我们进来后,从中间某个门走出来一个年轻帅气的阿哥,他手拿着乌漆的杆秤及一根几尺长、有手腕粗的木棍,与一个剪着齐耳短发、手拿本子的漂亮阿姐朝我们走了过来。他俩来到我们的面前,就把秤钩直接钩进停放在最前的草捆,把木棍从秤杆上的一个铁环穿过,他俩一人抬着木棒的一端,阿哥一手轻轻地移动着系秤砣的那根细绳,直到秤杆平衡,然后才大声地报重量。阿哥每报一个数时,都会与阿姐同时放下架在秤杆上的木棒,然后阿姐低头在本子上写画。

    大家的草捆全部过秤完毕,重量最大的就是阿美,超过四十斤。我们几个都是三十多斤。

    我和阿华、阿欢每人拿到了一毛三分钱,英姐拿到一毛五分钱,唯独阿美拿到了一毛八分钱。

    拿到钱后,阿华、阿美二人就扛着扁担朝去圩场的道上走,他们也没说要去干什么,我和英姐、阿欢则揣着钱往回家的路上走。

    路上,我百思不得其解,五个人挑的草捆,除了英姐的略显大捆外,其余我们四个人挑的草捆都差不多大,为什么阿美的草捆称重时竟比英姐的草捆重了近十斤?

    我疑惑加些不服气,便询问英姐和阿欢:“阿美的草捆怎么就这么沉啊?是不是人家看错秤的点星了?”阿欢没有做声,只是回头望了望,背后除了远处糖厂的烟囱冒出的浓烟飘向天空,周围什么也没有。阿美与阿华的身影也不见了。

    听到我的询问,英姐有些不屑地说:“刚才在田埂路上歇息时,阿美打开了草捆,往草捆中间塞了石头。”

    “啊!”我惊得张大了嘴。听大人讲,阿美的母亲在生产队干活也是常常弄虚作假,开会时曾多次被批评,现在女儿也学得母亲的招数了。难怪刚才过秤草捆时,阿美的神情有些怪怪的。那两个负责过秤的大哥大姐,做梦也想不到他们收购的山草,已经被比他们小很多的妹子掺了假。

    我试探英姐:“你们几个都往草捆里塞了石头没有?”

    英姐是个老实得有些迟钝的女孩子,虽然比我大三岁,但读书可是远远不及我。

    听见我的询问,英姐说:“掺假被人发现了是很丢脸的,除了阿美,我们几个都不掺。”性格憨厚的阿欢也附和说:“我也不敢,这样做被爸妈和哥哥姐姐知道了要挨骂死的。”

    英姐平时笨头笨脑的,一年级读了两年,从一数到五十还是一直数不清,试卷上的分数从没上过二十分,可是我还从来没有听她说过考试不及格会丢脸。往草捆里塞石头,被发现了她会觉得丟脸。现在英姐走在我的前面,她的个子比我略高,右颈有一道很明显的长疤痕。这疤痕是英姐在七八岁时,她为了帮助弟妹们从吊篮中拿食物而受伤留下的。

    英姐的父亲是村里的屠夫,有一对双铁钩在猪被杀死后专门用来吊猪方便分破边的,在没有猪杀时,他习惯把双钩钩挂在房梁下,然后在一个钩子挂上竹篮,篮内偶尔会放有可食之物,而另一个钩子则晃悠悠。那次,英姐实在忍受不了弟妹的哭闹,搬来凳子作垫,便踮着脚尖欲伸头到篮子内看有什么东西可吃,拉扯篮子时,颤颤巍巍中一不小心,就被那晃动的尖利钩子钩进了颈部的皮肉,她惊慌地挣扎,脚下的凳子翻倒,当即撕破皮肉摔下地,幸好不是钩着大血管,不然早没命了。望着英姐的背影,她颈部那道疤痕,在阳光下泛着令人恐惧的亮。看来英姐并不是一个脑瓜十窍不醒的笨人。假若当时跟她们同时歇息,我会跟阿美一样造假吗?

    现在到手的一毛三分钱,能买到十三颗糖瓜,可以解解馋了。当然这些钱我也不会全部拿来买吃的。

    走在凹凸不平的田埂路上,我一只手扶着扛在肩上的扁担,一只手伸进衣袋里,手指轻轻触摸着四个大小不一的圆硬币,硬币上的凹凸纹弄得手指发热,真怕它们一不小心就从口袋里掉出来。

    现在,我已经迫切地想听到铜锣的响声,或者最好能在路上与那个挑着担子的老头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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