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沈从文来到中国公学教书,这一年他对张兆和一见钟情,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有一天,张兆和收到了沈从文一封情书,书上只有一句话: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爱上你。只是这样一厢情愿的付出,注定让这段爱情发生的很辛苦。胡适试图为他俩牵线搭桥,只是给沈从文顽固的爱的回答却是——“我顽固的不爱他”。除了辛苦,沈从文还爱的很卑微。当时的沈从文不怎么擅长说话,显得有些木讷。而且文化程度也不高,只读了小学,14岁就投身行伍。来自湘西的他,其实是很不自信的,常自称“乡下人”。而张兆和熟读四书五经,琴棋书画也较为精湛,还有一口流利的英文,是学校的校花级人物,追求者无数。她从给追求者们排了个序,从“青蛙一号”往后递增,很不幸,沈从文排在十三号。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加深了沈从文的自卑,只是不曾减少的喜欢让他不断放低自己的位置。他曾在情书中写道:“三三,莫生我的气,许我在梦里,用嘴吻你的脚。我的自卑,是觉得如一个奴隶蹲下用嘴接近你的脚,也近于十分亵渎了你的美丽。”
在一首经典的老歌《在那遥远的地方》中,有这样几句歌词,“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对于诗人而言,爱情不仅仅意味着占有,更多的是精神上的追随。诗性的朦胧让爱情的形式有了更多的可能。
《边城》作于1933年冬至1934年春,而沈从文与张兆和在1933年九月完婚,可以说在这场爱情的马拉松结束后,《边城》随即诞生,如一份交给爱情的答卷,刚刚好。文中的黄狗儿聪明伶俐,充满人性,完全不似普通的狗的角色。文中对它的描述是“他唯一的朋友为一只渡船和一只黄狗”,在老船夫眼中它已经完成了动物属性的超越。而且它会帮老船夫做事,能把船绳紧衔着拖船拢岸,干着“人”才会干的事情。它还仿佛有着听懂人言的特异功能。“且俨然懂得如何方为尽职似的”,又或者“翠翠与黄狗皆张着耳朵,听祖父说些城中多年以前的战争故事。”这无一不显示着其非同一般的灵性。除此之外,文中“就问它骂它:‘狗,狗,你做什么!不许这样!’”这样翠翠与黄狗之间的交流固然体现了翠翠天真烂漫的一面,不也体现了黄狗在她眼中是能交谈的朋友。最重要的是,在文中它扮演着翠翠的保安这样一个角色,时时陪伴左右。在进城时爷爷找老朋友叙旧,把翠翠落在集市上,因为他知道“黄狗在翠翠身边,也许比他自己在她身边还稳当。”以上都说明了在普通狗的角色之外,黄狗还蕴藏着更多的,作者想要寄托的情感。
小说的最后,大老身死,二老远走他乡,只留下翠翠一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爱情悲剧。但可能并不是表面上这样简单。杨绛在给《围城》做的序中曾写道方鸿渐与唐晓芙没有在一起的原因,大致是因为不舍得,唐晓芙是作者喜爱的人物,钱钟书先生不想把她给方鸿渐。《边城》未尝不是呢?拥有善良美好的人性和澄澈纯粹心灵的翠翠是作者不想给其他人的唯一存在。“我一辈子走过许多地方,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这是沈从文写给张兆和的情书。与深深的爱恋并肩的却是深深的自卑,伴生的就是潜藏的危机感与不安全感,得到了却又害怕失去。婚后二人聚少离多,而且有着许多矛盾,经历漫长的岁月,张兆和才懂得了沈从文。张兆和是“翠翠”的原型,二者都有点黑,都体现了沈从文对爱情的美好希冀。可对沈从文而言,他爱张兆和,可他知道她可能不爱他。所以他真正爱的与不会离他而去的只有“翠翠”。《边城》是属于沈从文自己的一座城,围住的是他的爱情,建构的是他自己的精神乌托邦。如果生活终将祭奠死去的爱情,那么就让爱情在笔下永生,这是诗人的魔法。沈从文从来就不缺诗人的感性,他为自己在这个乌托邦中塑造了一个角色,那就是大黄狗。小说结尾说道: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二老回不回来其实意义不大,或许不回来更好,在《边城》的世界中,黄狗将永远陪伴翠翠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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