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小孩这件事上，我相当谨慎。到目前为止，我只怀过一次孕，只生了这么一个小孩。因为我想尽可能多地掌控自己的人生。
想当年我是按计划来造人的。我跟队友说，四到六月生孩子最好，食物丰沛，气候宜人，上学年纪也相当。我又补充说，最好是四月生，因为我喜欢林徽因的那首《你是人间的四月天》。我还补充说，最好是男孩，在中国，女性的生存环境还是不太乐观。队友一一首肯，甚至还配合吃过中药秘方。
我自以为盘算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可是自从孩子在我肚子里起，一路就不受我掌控地成长着。
首先是孕期。28周时，医生说娃体重偏轻，吓得我疯狂胡吃海喝了一阵子；36周时，医生说是臀位，我很悲壮地做好了剖腹产的准备，买了全套用品；可等37周时，又说显示为头位了。是剖还是顺，这是个问题。尤其孕后期，心情真像过山车。
然后是出生日期。预产期本是四月下旬，完美的日子。可是临了却迟迟不见动静。眼见着超期太久怕生危险，医生建议催产针，于是这位小朋友才在举国上下普天同庆劳动节的那天临晨，才勉为其难面了世。
对了，还有性别。人算不如天算，是个女孩。当时我就叹了口气，孩砸，以后的路，可能会比较艰难哟。
月子里，我发现这孩子瞌睡真是少。说好的吃了睡睡了吃，不存在的。月子里的孩子才睡八九个小时，你们说是不是少？这导致我常常因为休息不好，晕头转向。还有她的头发，一出生一头的乌黑。我说这不科学，我出生时我妈说我就后脑勺一点绒毛。后来她的头发一路疯长，一根根朝天竖起，最后长成了冲天怒发，这更不科学了，跟队友小时候的自来卷也真是没半毛钱关系。
两个月时，在别的孩子还只是躺着时，她就老爱抬头。三个月时，在别的孩子才开始抬头时，她就爱竖起身来，躺不住。等六到七个月了，我们寻思着该学爬了吧，可她又丝毫不见动静。有天队友有些按耐不住了，把小朋友抱到床上，变成爬的准备姿势，先是给她示范爬，后来又亲自手把脚地助力，分解“爬”的步骤，同时口里还碎碎念着鼓励与加油。我也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架好了相机，准备拍下这历史性的时刻。然而镜头里，小朋友全程一脸懵逼，撅着屁股不明所以。估计心里在嘀咕着：哦，瞧这两个人类，真是愚蠢！
直到十个多月了，这孩子都没怎么正儿八经爬过。更不科学的事又来了。我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她多次自个扶着沙发摇晃着站起来。还没学会爬就要开走啦？我怕对她腿脚不好，好几次强行把她放倒。可是地球人真的无法阻止她开走啊。第11个月起，她扶沙发的频次越来越高，每天一个质的变化，短短半个月后，竟然可以走得很稳当了！
后来我发现她的运动能力似乎真的比同龄小孩好一点。一岁时，别的孩子还刚开始学走时，她开始跑了。快两岁时，一次她爬到一个像摇船的藤椅上，藤椅晃得厉害，我生怕她摔下来，结果她竟稳稳地立在上面，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三岁时，她有了自己第一辆自行车，随便摸索了两下，就上路了。五岁时，给她换了一辆新车，直接下掉辅助轮，她骑得稳当得很。快五岁生日时，偶然在一家轮滑店试了双轮滑鞋，就一个小时的功夫，她基本可以脱手上路了。两三次玩下来，她滑得越发顺畅稳当。
另外我还发现，她真不太随我。比如吃饭，我从小不存在挑食一说的，而且知道捡好的吃。娃相反，什么排骨啊大虾啊，好的都不爱吃，专捡土豆啊胡萝卜什么的啃。我最不爱吃面食，娃却可以餐餐喂面吃个精光；我超爱喝汤，汤汤水水多养人啊，娃却绕行，平时连水都常常忘记喝。
又比如学习。等到上小学了，我跟我妈拍着胸脯说，她学习一定优秀，根本不用操心，以后起码读211。想当年我就是内驱力超强的孩子，小学阶段曾得过两次双百，基因好着呢。但事实证明，啪啪啪，脸要被打肿了。
一二年级，她几乎每天踩着点，不慌不忙晃进教室，印象中就没赶上过什么早自习。每天放学，我想的理想状态是，抓紧时间写完作业，剩下时间想怎么哈皮就怎么哈皮。可是人家不。每天雷打不动必须要在楼下玩半个小时才回家。回来后，做半个小时作业，恨不得得用一个小时来犒劳自己。时间管理令人堪忧。头三年，每次考试，我们比她还紧张，她却该吃吃该睡睡，没心没肺的模样。好吧，心态好也是难能可贵，我这样安慰自己。
我还发现她竟然笨嘴拙舌的，话不多，也常常表达不清楚，全然不像我可以伶牙俐齿。我小时候挺爱写的，而且常常被当作范文在班上念。这孩子都四年级了，让她练笔写日记吧，日记变成了周记，再就变成了月记，写了一两次，后来烂了尾不了了之。我字从小也挺好的，无师自通的类型。我把自己的方法传授给她，她练了好几个假期了，收效甚微。
自从上了小学以来，我跟队友经过N轮辩论，屡次攻击对方基因拖后腿后，最终达成一个共识：这孩子就是个普通孩子。一旦接受了这个现实，似乎很多事情就见怪不怪了，也很容易自我开解。我相信她有自己的节奏，也感觉她应该是个大智若愚的孩子。
当然也难免有纠结的时候。比如现在娃四年级了，小升初不可儿戏啊，得未雨绸缪了。可是娃却屡次宣言，除了玩啥也不想干。我是有些气的，文化课的培训班可是一个都没报过的，跟同龄孩子比，真是尽量提供宽松的环境好吗。
我常常瞅着她挺一言难尽的。这马上青春期快要到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发生。能怎么办呢？除了陪伴同行，我真没别的辙。
2021.2.19长江边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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