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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天界仙山多呈嵩峻之貌,山谷纵横,因着这险势地貌,也如屏障般,将西天界与外界稍稍隔离,自成一派,仙山中气象万千,魑魅魍魉各有千秋。
彩凤族在神魔大战后一直退隐,十数万年来不断迁徙,近几万年才在这西天界落户,只因着族群内人丁渐衰,帝君德禮与帝后只育有一个公主,并无男丁来继承君位。老帝君很苦恼,偏彩凤族也是一夫一妻的习惯,族群内修为高的也只是皇族几人。八万年前,帝后怀有一胎,德禮非常小心,不知从哪听来的偏方,说是集异族修为较高者元神,与凤喉血共同炼制丹药,既能增强修为又能安胎。彩凤族公主很是上心,不知从哪抓住个翼族的人,擎苍得知便杀去彩凤族,救人是假,想抓只彩凤凰是真,擎苍竟也相信那等小道消息,也想试着提升点修为,好去骚扰骚扰那天族尊神。在两族对战中,帝后一时着急亮出鸾镜,没等发力被擎苍的方天画戟所伤,当场失血昏死。老擎苍本就不想恋战,没想到竟使一妇人掉了胎,怕传出去坏了已经惨淡的名声,便匆忙收兵。此后,彩凤族再也没能等来储君,德禮全家把这事都归于擎苍,后来没赶上若水之战,插个手报个仇什么的,擎苍就被两任父神儿子一次次的怼死在个钟内,德禮深感遗憾。回家看看自己的女儿越看越顺眼,心里盘算着,他们是母神亲戚啊,父神有两个儿子呢,哪个不能亲上加亲?且不论哪个都能让他彩凤族恢复往日在神族内的名望。暗下决心,这赌注只能压在女儿身上了。
德禮一边盘算着结亲,一边也没闲着,继续寻找各仙山中的小仙小妖,妄想着炼丹。也亏了他为族群操心,一身老凤凰毛都掉了不少。
西天界帝君少昊也是位神秘低调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上神,他认为上古神族唯能心服口服的只有父神,虽然在神魔大战中他也出了力,但对于墨渊从来都以长辈看晚辈的态度,可心里又不得不赞叹下这位战神。当初听到墨渊散了元神,本想出手救一下,就在他琢磨着怎么救的时候,墨渊自己又回来了。此后,这位西天尊神便来了精神,觉得还是找个由头和战神打一架比较是正经事。也就在他琢磨着怎么找理由打架之际,狐帝突然来了,说是替东华要茶喝。理由华丽丽的:这九重天皓德老天君忒抠门,自己家茶叶捂到发霉,却到处搜罗别家茶叶,东华觉得这老天君沦落到靠全家老小出去向四海八荒讨茶喝的样子颇为丢脸。
少昊听了心里高兴得紧,领着狐帝看他多年来种的草,还假装大度的说要是东华觉得不错,可以让墨渊也来喝喝茶。墨渊啊,的确让他朝思暮想。少昊搓着手说对狐帝说:对于晚辈后生,该偏心还是要偏心的,正经的儿子总好过那别人家菜地里养大的苗。
狐帝很是赞同,就着养苗这个话题与少昊深入探讨。两大尊神觉得,菜园子再大,一个人也是忙活不完的,不如多几个人种,有好大家分,总好过一个人捂不过来还要在自己菜园子里和别人打架的样子,太不体面。
就在少昊送走狐帝之后,招摇山的胡本不请自来,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痛说彩凤族抓了他山中小仙。胡本一杯又一杯的灌茶,长吁短叹的说:天帝啊,那小仙实在是个好孩子啊,灵巧聪明,法术好。那其华大公主着实不着调,自己在我家门口画条线,谁走过去都说踩了线。一个女儿家家的,如此不通情理。
少昊托着张老谋深算的脸说:嗯,忒不讲究。你也太老实,她画线,你就不能也圈圈地盘?胡本瞪着双鹊眼煞有介事的说:这是在您西天界的地盘上,我等小仙敢圈哪个山头?少昊用鼻子哼了一声说:嗯,你确实没太敢,也就从招摇山头丈量到箕尾山尾。胡本挺了背,抬着下巴硬撑着脸皮看着少昊。少昊走到胡本身边坐下,稍微和蔼可亲的说:你这后生啊,太沉得住气就显得软弱了,你既然放不下那小仙,就去要回来啊!你洞里关着的那些存货,随便拎出一个去交换交换嘛。
事到如此,胡本总算找到了靠山,拎着个瘦骨嶙峋的小凤凰去敲了彩凤族的门,只是不太讲礼貌,基本上是破口大骂,还拔了小凤凰的几根毛。其华大公主是个干脆的性子,说是近来修为有长,想试试镜,便催动法力启动了鸾镜,将胡本吸入镜内。据当时路过的小妖说:那鸾镜确实厉害,鹊神是被哭着拽进去的,没面子啊,太没面子。少昊等着胡本进了镜,不慌不忙的骂了其华,入镜捞出了胡本,其华被反噬。至于少昊怎么捞的胡本,多年后德禮站在九幽台上,望着九幽镜感叹,一副好牌没算计好,着实是砸在了自家女儿手里。
这四海八荒久不出事,一有事大小神仙便奔走相告。西海离西天界最近,鸾镜开启时受了点连累。西海水君赶紧上报天君,天君派太子夜华去彩凤族看看,若能探得西天界点消息最好。
天君完全坐不住了,深感这局势一天比一天严峻,左思右想,还是去了太晨宫。
天君揉着额角说:帝君啊,自翼族消亡,本君以为这天下该平静了。你看看,一个彩凤族乱了阵脚,西天界也看不出个所以。东海那边近几年势头强盛,桑籍太让我失望,本君的儿子连个水君都当不好。
东华满意一笑:天君当真操心啊,你怕东海做甚?
皓德忙说:我天族强兵都在四海,强兵之强在东海,素锦族如今也一日不如一日,本君指望不上,若东海恃强,族内其他分支岂不要生出别的心思?以前我还欣慰就算墨渊上神去了,天道怜我,给我一个夜华。可谁知,他墨渊竟然还能再回来!他昆仑虚的弟子哪个不是有家世背景的?连西海皇子都是他墨渊的首徒。
东华轻蔑的看了一眼皓德说:你还怕墨渊挤了你不成。
皓德忙摆手:不不不,到底是父神嫡子,我不做他想。只是天族在神族内的威望一天不如一天,本君的几个儿子又不争气。没有个牢靠的关系维系四海,怕是不稳妥啊。
东华笑了一声说:天君若有了主意,何必再来问本君,到底是夜华的后宫又不是本君的后宫。
皓德早已习惯东华这种噎死人的做派,既然话已至此便打探着说:帝君的后宫谁敢过问,只是近来不常见东荒女君了。
东华喝茶的杯子停在半空,司命小心翼翼的后退了几步。皓德眼见着东华仙泽涌出,便慌忙称有要事处理,遁了。
司命躲了一会,见殿内安静许多,悄悄走出来,发现东华那拿着杯子的一只手还在半空停着。司命觉得出来得早了,刚要退出,就听到东华懒懒的说:司命,去趟昆仑虚,带个话给墨渊。司命赶紧上前一步说:帝君请吩咐。
彩凤族这边因着天族太子到来而欢天喜地,德禮见了夜华不住赞叹,仿佛看到了未来女婿般。其华当然是他父亲一手调教的好女儿,精心打扮一番,如寻常女仙一样,见了夜华心潮波动。不过,唯一不同的是,这大公主倒是沉稳,并没有生扑,趁着空挡带着夜华巡了一圈招摇山周边。
其华公主有着彩凤族传承的好样貌,虽没有九尾狐族般顾盼生情的姿色,却也算得上气质高雅端庄,标准的皇族女子。又因着童年时的历练,性格中带着冷静和敏锐。她能一眼看出邀夜华去招摇山时夜华爽快答应的反应。其华跟在夜华后面,谨慎试探着说:太子殿下,这招摇山风景如何?夜华冷冷的说:本君无心风景。其华紧走上一步笑着说:这西天界崇山峻岭,本就比不得九重天璀璨华贵。如今四海皆以天族为敬仰,我倒觉得有些敬仰并非真敬仰。就如这招摇山的鹊神胡本,虽椅靠着西天大帝,可私下里却拥兵自重。他当然不知,西天大帝何等人物,不过是由着他耍,等哪天那天帝看不过去了,岂不是翻手打压。
夜华停下脚步,警觉的看着其华。其华嫣然一笑,转过身手若无骨般扫了两下身旁的九里香,摘下一朵花,碰了碰鼻尖,不紧不慢的说:我彩凤族到底是神族,上古神族如今所剩无几。天族如今也深感站在高处不胜寒的不易了吧。青丘狐族是个中立不爱管闲事的,与天族的联姻也是不上心,不然,怎么至今我们都没喝上太子的喜酒?
夜华皱着眉,把脸别过一边说:本君的家事不劳外人插嘴。其华掩嘴轻笑了一下:太子殿下,时至今日,殿下还真觉得联姻是两厢情愿吗?你我同为皇族儿女,岂会不知己身非本身?当初四海归心八荒俯首果真是天族所治?你爷爷从东华帝君那接下这天地共主的位子,各族就真的如你们所愿?看看那擎苍,若不是昆仑虚压着,天族的颜面在哪?
夜华被一语说中,竟也无言以对。许久,一步步逼到其华面前,其华迎着夜华凌厉的目光,微微抬起头,看着。四目相对许久,夜华冷笑低声说:若青丘之人入不了我洗梧宫,旁人怕也难。
其华压抑着心跳,面上淡淡的说:太子殿下何苦如此心急表明。夜华转过身,一只手紧握着,他心里如何不知,只不过被这彩凤公主挑明了说心里不是滋味而已。
太晨宫司命得了东华帝君令,忙着赶去昆仑虚。昆仑虚大殿前的石阶司命算是领教了,抬头擦擦汗,看着正在打扫的“二傻”长衫很是感叹:战神座下的弟子们果真不是一般人,打扫个石阶都如此气定神闲。
而那气定神闲的仙君,此时心里纳闷:师父让我打扫石阶做什么?打扫完还要把十七的房间再扫一遍。后又一想,嗯,十七如今是上神帝姬,身份尊贵,即便顶着战神徒弟的头衔,那也是怠慢不得的。想到这,觉着豁然开朗,扫得更起劲了。司命一步踏上,拽住长衫的袖子说:仙,仙君,墨渊上神可在?长衫上下打量着说:在在在。
长衫引着司命来到后山一僻静处,司命远看着这位战神,立于夕阳之中,英气挺拔,心内又感叹:父神嫡子啊,就是神中翘楚。墨渊问司命:东华帝君派你来又有何事?司命赶紧俯首答到:帝君带话给上神,太子殿下近来喜事当头,东海珊瑚娇艳,十里桃林里的酒可还够喝?
墨渊紧紧抿着唇,冷声道:知道了。“二傻”长衫是彻底蒙了圈。
墨渊独自走进酒窖,修长的手指扶着酒架,他剑眉紧蹙,慢慢的,扶在酒架上的手紧握成拳,又一次百转惆怅。他心里燃起了无名之火,如今他宁愿再一次听到他的小十七对他说她和夜华有多么的情投意合,至少他还能假装还能苦笑。时光一去不回,这情愫能留与谁?七万年的心头血,她的焦灼等待究竟为谁?这酒窖里依稀还有她的气息一般,彼时,他尚能调侃说那离镜眼光不佳。此后,他还能如何?身为战神,多少次浴血沙场,都不曾畏惧退缩。此时,他竟然怕看见那女子一双泪眼,他该如何面对情伤累累的小十七?他守着一份无法言说的情,却要强大的为她撑起一片天。到底这情劫是一人之情还是两人之劫?
墨渊抬起头,深深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收回捏红了指节的手。一个声音在这静谧的月夜悄入心房:白浅,我要这天地清朗,也要你无忧无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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