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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书写痛苦——读《每一句话语都坐着别的眼睛》

我只能书写痛苦——读《每一句话语都坐着别的眼睛》

作者: 只只就是小满 | 来源:发表于2024-08-13 13:44 被阅读0次

    “每一句话语都坐着别的眼睛”,或许无法确切地知道作者想要表达的意思,但其画面绝对称得上诡异:无处不在的眼睛,凝视着你,打量着你,审视着你,生出被包围的窒息感。

    和所有的好散文应当具备的基本特质一样,这本书的语言很美,如诗行。又很冷峻,锋利。讲述的内容很痛苦,甚至可以说是心惊胆战。

    我没想到,现在还能看到探讨这个主题的文章:关于集权,关于压迫,关于自由。据说这个主题贯穿她所有的作品。她从没放弃这段沉重的背景,当然她也逃不开:“我从罗马尼亚走出来已经很久了,但没有走出独裁操控下的人性荒芜”。杀不死我的,那就正面硬刚吧。

    小村庄,沉默的家庭

    米勒出生在罗马尼亚的小村庄,这里远离城市,却没有远离政治。她的家族属于“德裔少数民族”,即使已经在此生活了300多年,却仍被视作异乡人。二战之后,这个村庄更是笼罩在恐惧的阴云之下。

    小家庭里也没有爱与温暖。每个家人都有过悲惨的经历:曾是首富的外公被清算没收所有家产后,守着自己的发票和表格;外婆抱着空空的手风琴盒思念战场中被撕碎的儿子;父亲沉迷于酒精,“没完没了地把日子一个接一个地喝倒”;母亲无法走出集中营里被剃光头和挨饿的记忆,如今又沉湎于丈夫酗酒的痛苦……

    沉默,是这个家唯一的语言。

    母亲曾递给小米勒一把大刀,让她去阁楼里切一片熏火腿。妈妈不会担心孩子拿着这把刀去干点别的什么吗?小米勒故意拖延时间,回来时发现母亲毫不在意甚至漠然。

    在山谷里放牛的米勒,无数次看着辽阔的天空和草地,问自己,生命的意义。

    如果说童年的压抑与窒息是朦胧而困惑的,长大后米勒所受到的压迫与威胁却真实而触目惊心。

    柏油路,秘密警察

    当米勒终于离开偏远的村庄,来到了有柏油马路的城市,接受教育,开始创作。她揭露并反对罗马尼亚的集权政治,被当局盯上。齐奥塞斯库时期的罗马尼亚是荒诞而真实的。《1984》里来自“老大哥”的监听、恐吓、利用等,都曾在她的生活里上演:回到家发现有人来过,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门锁形同虚设;幼儿园的孩子模仿“领袖”,痴迷颂歌;被秘密警察谋杀的尸体被拒绝尸检,官方的结论是自杀;昔日挚友是秘密警察派来做说客的……

    哪怕到最后,离开罗马尼亚通往匈牙利的火车上,秘密警察还不忘“尽职”地提醒她——无论你走到哪里,我们都找得到你。
    她曾“实习”过死亡:在河岸捡起两块石头放在大衣口袋里,试图安静地脱离人生苦海。

    尴尬的身份,艰难的表达

    她的小说和诗歌,永远围绕压迫、流亡和独裁。她说自己是个”死咬不放”的人。她让我再一次确认,文字与回忆,对于一个人有多么重要。

    把痛苦说出来,并不会让人解脱,忘记反而是更安全和明智的选择。正如她故乡的人、家人,都保持着沉默。只有米勒在书写,在记忆的血肉里斧凿刀刻,鲜血淋漓。

    她为被压迫者书写,为流亡者书写,但不被理解。村里人在街上遇见赫塔·米勒,会朝她脸上吐唾沫。母亲进城来找女儿,流着泪说:“别再给村子添堵了,你就不能写点别的?你以后不用回去,但我还得在那里生活呀。”他们共享着同一种语言,但他们已背道而驰。

    罗马尼亚人说她玷污祖国,德国人说她沉溺于过去。就连她获得诺贝尔奖,都被批评家说成“贩卖伤痕”“博同情”。什么时候,文学失去了回应现实的能力?就像当年莫言获奖,也有类似的声音,说他有意揭露民族苦难,迎合西方评委的猎奇心态。

    双重异乡人的身份本已是尴尬,连表达,都变得如此艰难。

    米勒离开了罗马尼亚,但“把过去打包带走了”,她说:“我不能让别人左右我该写什么,该说什么。让我收回我对他们说的哪怕一个字,我都做不到。”

    齐奥塞斯库早已死了,罗马尼亚脱离了贫穷,当年的“随风飘”们摇身一变成为现在的企业家、银行家、政治家。但这并不能阻止米勒继续写作。米勒说:“因为我怕,所以我写作”。诗人,是不是这样一类人:越恐惧,便越深刻?她还说,“人与灾难是无法和解的”。

    能不能不再纠缠于过去,去写点别的呢?

    “我没有选择”,她说。

    她像加缪笔下的人:在荒诞的世界里做自己的孤胆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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