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他想二十四小时都睁着眼睛。他讨厌黑暗,连眨眼时那瞬间的黑都让他焦躁不已,他有时候也会痛恨那疯子为什么没连他的眼皮也给吃了。
他像是得了失忆症,很糟糕的失忆症。他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连带着把所有快乐的事情都忘了,记忆就从那个疯子把他啃得只剩零星的残骸开始。
……
疯子很得意,看着他滚落在地上的头颅和勉强包裹着心脏的胸膛,不断往外滴落暗红血液的嘴角因兴奋不住地颤动着,“吃掉手,吃掉脚,吃掉多余的部位。我把头留给你,心留给你。”
最初的剧痛开始被不断滋长的恐惧取代,科学可没告诉他被啃得只剩一颗头和一颗心还能有意识,他已经忘了这疯子为什么做出这么变态的举动,但疯子那诡异的表情确实激怒了他,“你他妈有病!”
疯子闻言嘴角咧得更夸张,笑容隐隐透着病态的快感,“嗯,我病得很重、很重,我需要别人的痛苦来止痛。”
变成残骸的第一天,疯子就送了他一份大礼,一个小女孩误入了那里,被疯子抓了起来,然后当着他的面一口接一口地啃咬。小女孩看到了他,大概是疯子太恐怖了吧,她竟然开口向仅剩一颗破败头颅的他呼救,“救我!救我!”
疯子对口中食物的呼救一点都不介意,反而一脸幸灾乐祸地瞥了他一眼,怂恿着,“呵呵,听到了吗?她,让你救她,快救她啊,快……哈哈哈哈……”
他那时候很害怕,恐惧让他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只能瞪大眼睛看着那一切,目呲欲裂,到最后牙齿都快被咬碎了。
小女孩的求救声,尖叫声越来越弱,直到最后一口被吞下才消了音。疯子吃的很干净,小女孩被吃得连头发丝都不剩。
疯子吃饱喝足,变态快感似乎得到了满足,竟也没再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他竟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但紧绷的神经放松没多久又开始绷紧,刚刚被吃掉的女孩出现了,轻飘飘的,不言不语,直直向他走来……
天知道为什么他自己都是一副可以把人吓得半死的鬼模样了,却依然害怕从那天起总是不定时出现在他面前然后慢慢朝他走来的小女孩。
他讨厌她悄无声息出其不意吓到他心肝发颤的出现,他讨厌她轻飘飘又慢悠悠如凌迟般的靠近,他讨厌她不言不语直勾勾盯着他的怨毒眼神,他讨厌她想扑向他时却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然后恼羞成怒的嘶吼……既讨厌又害怕。
她那天晚上绕着包围他的那堵透明的墙嘶吼着撞了一夜,血淋淋的身体将墙染红,他一夜地胆战心惊,只能盯着她不断飞撞的身影,如鲠在喉憋不出一句话。
包围他的墙实在太小,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墙下一秒就被撞破。他不敢闭眼,因为黑暗会让他觉得更无助更危险。
心脏骤缩的窒息感如电流一般传至大脑,头痛欲裂之时他才惊觉疯子只给他留下一头一心的用意。一头一心正好都是痛苦的发源地,将能产生和感知痛苦的部位留下,然后把能分散痛苦的多余部位统统吃掉,他现在简直就是一个装满痛苦的容器。
第二天当疯子出现的时候,做了一夜妖的小女孩早已消失不见,连带着保护了他一夜的沾满血迹的墙也消失了。徒留他脸色苍白,满眼血丝,精神恹恹。
“你看起来气色不错啊!”他的样子显然极大地取悦了疯子,以至于疯子的声音中带着兴奋的笑意。
“老子杀了你!啊啊啊!”他担惊受怕又憋了一夜的气,坏脾气一触即发,对疯子的愤怒在这一瞬间远大于恐惧,不管不顾就朝疯子撞去。
“我劝你省点力气,嗯,最好抓紧时间休息一下,等会儿才有力气痛苦啊,你说是不是?”疯子半蹲着一手抵住他拼命往前撞的头颅,轻描淡写道。
“我跟你到底有多大的仇,我抢你所爱了?还是杀你全家了?”他几乎咬牙切齿地反问。
“嗯,我想想。”疯子突然面色严肃地沉思起来。就在他以为自己真和疯子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时候,疯子突然笑得很开心,“是没什么仇,我就是想看你痛苦,你可是我最好的止痛药呢!”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又是谁?”他生生压下心中的那股气,用仅存的一丝理智问出他迫切想要知道的问题。
“你觉得我傻吗?”疯子不答反问。
“……”
“都告诉你的话,就没意思了。”疯子抵着他脑袋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着,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树,你的名字,你也不用一口一个疯子的叫我,我叫梼杌。”就在他以为疯子不会在说话了的时候,低沉中带着诡异的声音再度响起。
“树……树……”他如魔怔般念着,却是什么也记不起。
“昨晚的那堵墙是你弄的?”回过神的树追问道。
“什么墙?”疯子,哦不,梼杌一脸疑惑,树见他不似假装就轻描淡地说“我昨晚不小心撞到一堵墙上,还以为是你的手笔。”
“切!如果是我我会错过看你痛苦的表情吗?”梼杌一脸嫌弃道。
树深感梼杌的喜怒无常,也不跟他争论,眼皮早已打架的他索性睡了过去,也不管身边那位会不会趁机动什么歪心思,反正豁出去就是一颗脑袋一颗心,他输得起。
树在浑浑噩噩中被吵醒,然后被梼杌强制着观看了食人表演,梼杌心满意足地发现一旁的树连连干呕、心脏一抽一抽的骤缩之后翩然离去。
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再度出现,重复着和前一天晚上相同的戏码,树看着眼前不断冲撞却无法靠近的红影,略显疲惫地问道:“你不累吗?”然而红影不为所动。
“你他妈不累老子累啊!我操!小疯子我忍不了你了……”树龟缩在墙内气急败坏地骂骂咧咧着,似乎骂人的时候,就没那么怕了。
……
树尝试过偷偷离开那里,头颅带着心脏一路滚着走,直滚得他头昏眼花晕头转向,往往没滚多远就被梼杌给逮住了,又提溜着给带回去狠狠地丢在一边。
用梼杌的话来说,他对树已经算是厚爱了,至少没像对别人一样把他全吃掉,还给他留了个头和心,实在生气的时候顶多把他咬得面目全非然后丢到一边。
“救救我,求求你救…啊…”
在那里,每天都有人向树求救,面对梼杌每天都要上演的血腥戏码,树从最初的惊恐逐渐变得麻木,梼杌对此很不满意,折磨那些“食物”的手段也变得花样百出。
树能理解,梼杌想要的是一个能配合他表演的观众,梼杌需要他的惊恐、他的不安以及他的痛苦,而不是一个无动于衷的木头。
对于那些求救,树从开始的咒骂变成了冷眼旁观。他仅仅是一堆残骸,他除了冷眼旁观别无他法。
树觉得他跟梼杌越来越像,需要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当然,这个“别人”只针对梼杌。
别人的惊恐、不安、怯懦以及痛苦都可以成为梼杌快乐的源泉,尤以树的最甚,因此树开始克制这些能让梼杌可以获得变态快感的情绪。每天让梼杌乘兴而至败兴而归成了树压抑生活里最舒心的事。
树尽可能地把想踏入那个地方的人吓跑,可总有人不信邪,又或者说鬼迷心窍,总有些人是他怎么吓也吓不走的。
隐约间树似乎明白了那个地方藏着某种吸引这些人的东西。
树没什么救苦救难的菩萨心肠,起初来吓他们也只是为了弥补没能救小女孩的愧疚以及想让自己好过点,吓过之后还不走的人他就随他们去了。
想来敢来的人不是有点能耐就是欲望太强,树也拦不住,就随他们去了,潜意识里他也希望有人能收了梼杌那个疯子。
只是都过了这么久了,进来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也没人能如树所愿将梼杌给收了,反而是来的人都成了梼杌的玩具和食物,树光想想都觉得不爽。
那个如同幽灵一样的小女孩还是会经常出现,树对她的讨厌和恐惧也一如既往。树起初还觉得有愧于她,可是被她这么无休止的惊吓,愧疚早都见鬼去了。
树有时候也会想,他到底怕她什么呢,想来想去也没个正经的理由,大概就是单纯地怕鬼吧。想到这他又忍不住笑,自己这幅鬼样子还怕鬼,说出去还真丢脸。
至于讨厌,树倒是找到了理由。害她的人是梼杌不是他,有什么仇什么怨也应该找梼杌去,他就因为目睹她被害就被记恨上实在不公平,没能救她也不是他的错,他又不是神仙。柿子专挑软的捏,呸,这坏小孩,说到底还不是看他好欺负。
说来也奇怪,被梼杌当着树的面吃掉的人那么多,缠着他的好像也就那欺软怕硬的坏小孩。
树仔细想了想其中的原因,才惊觉被吃掉的人中只有坏小孩被吃的那天穿的是红裙子,以前树就听老人说人死前若穿红衣死后就会化作厉鬼,难怪坏小孩那么吓人。
想通了这一层树之后的拦截计划又多了一条,进来的人一定不能让他们穿红衣。被一个小鬼缠着就已经神经衰弱夜不能寐了,再来几个大鬼那不得要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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