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点一刻。
这场雨如此迅疾。雷电交加,继而,雨点便密密麻麻地砸了下来。风掠过,老屋顶的青瓦上泛开了波浪,空气中也泛开了。同奶奶坐在堂屋的门口,我听她念叨着、精打细算着一场大雨的收益,和儿时的场景恰巧吻合。
十五点三刻后。
我沉浸在大雨带给我的欣喜里,我打算去街道取回快递,我刚换掉拖鞋。
堂哥急匆匆地走进大门:岁爷晓几时晕倒在院里了,门锁着,叫不言传,家里没人。
我开始喊我娘,我开始给小伯父打电话,我开始慌乱。
我用暂存的理智打了急救电话,道明状况。
娘、我以及弟弟匆忙赶到小伯父家。绿色的大门像恶魔的倾盆大口,你没有任何法子可以撬开它,紧紧闭着。
四伯父翻墙而入进入院中。四伯父跳过了水洼。四伯父趴倒在地。四伯父歇斯底里地喊小伯父的名字。四伯父声音愈来愈高,伴着哭腔。年近六旬的四伯父开始大哭:是他大大!是他大大!绝望、悲痛、不甘萦绕着,牵扯着,交织着。
哭声,喊声,哀叹声四起。
十六点一刻。
急救中心来电。他们询问伤者的现状。从医院到小伯父家十分钟路程。第一通急救电话打了之后二十分钟他们还没有出发。他们还在询问伤者有无医治的必要……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快点来!快点!
十六点二刻。
救护车慢悠悠地到了。
急救人员进行检查。
抢救无效,死亡。
——
小伯父就这样走了。
父亲让我回家取谷草,53根,53根岁数草。
回家后奶奶哭,娘哭,我哭。
……
堂妹进门就喊“爸”。堂妹扑倒在地。堂妹哭了很久很久。堂妹的哭声让大家的心都跟着碎了。堂妹揭开小伯父脸上的烧纸。堂妹看了看小伯父。堂妹在众长辈的劝说下开始打理随后的事务……
我陪同堂妹打掉了抽屉上的锁。堂妹打开抽屉。堂妹取出抽屉里的所有家当。嗯,是的,所有家当:一张100元,三张50元。刺眼的人民币……
我无法直面死亡。我无法接受锥心的现实。我无法想象二十多人站在墙外观看近半个小时尽无一人打急救电话。我无法忍受急救中心的慢悠悠。我无法冷静。
我开始讨厌落后,如同开始讨厌这场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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