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街华灯初上。点点星火,寥寥轻烟。顾青青站在岸边看着刚放下的河灯,双手合十,紧闭眼眸,嘴里默念祈福的话。一睁眼,脸上就被石头溅起的水花沾湿了妆容,顾青青连忙拿出丝绢擦拭,却被在一旁的人耻笑。
“我当是哪家的姑娘在此处祈福,原是顾家的小姐。”少年郎站在不远处柳树下,硕长的身影倚靠柳树,一身白衣,手里还不停得翻滚着石子。
顾青青回头去,瞄了一眼,又转过头来,心里寻思着我与此人素未谋面,他怎识得我是顾家的小姐,想必此人一定是父亲口里所说的骗子。想到此处,顾青青不觉心里一颤,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眼珠飞快转着,回忆着父亲教过我遇到此人,要冷静,别与之搭讪。顾青青从回忆中抽出心思,却看见河灯已沉入河底,绝无挽救的机会。
苍白的脸上涨起的青筋依稀可见,顾青青急得一跺脚,顾不得刚才所思,大步向男子走去,“你毁坏了我的花灯,该怎么算?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向爹爹求来的出府的机会,就被你破坏了。”顾青青顿了一下,才稍微平息自己的怒气,想要继续说下去,要知道她几日都没说过话,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自然是要滔滔不绝。
男子终于不再摆弄手里的石子,正言道,“今日你我在这偶遇亦是有缘。又因我毁坏小姐的花灯,我愿意赔罪。”说罢石子一丢,拉起顾青青朝岸边的一条小巷奔去。
若不是看见男子将石子扔去,顾青青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说话时,男子一直在玩弄石子,对她的话毫不在意,只一句赔罪便堵住她快要决堤的嘴。想到此处,顾青青的手往后抽动,可是男子握的更紧了。顾青青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泛红,再看自己的手心已是青一片,红一阵的。
她更加断定此人必是骗子了,后悔之前说的话。不过她也有些佩服此人如此的淡定,任自己自顾自地说,也不生气。果然是做骗子的好材料。
男子带着她穿过大街小巷,夜色袭来,街上的人慢慢多了,顾青青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人山人海,顾青青感觉自己就像待宰的羔羊。两人最终在一间木屋前停下。
推门而入,这是一间小作坊。各种工具整齐的陈列在案桌上,墙上挂的是制作河灯用的各类彩纸。顾青青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踏入一个新的世界,激动不已,脱口而出,“所以你不是要把我卖了?”
男子大笑不已,“谁说要将你卖了,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许如故。”
顾青青思索这个名字,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忽然眼前一亮,大叫着,“如故哥哥,你回来了。”
顾青青想到眼前这人竟是自己儿时的玩伴许如故,心花怒放。她知道如故哥哥手艺好,以前自己总祈求他做东西,他总是拒绝。可这次哥哥是主动为她做河灯。更何况两人分别许多年了,再见时已是到了各自谈婚论嫁的年纪。顾青青此刻心里是说不尽的欢喜。
“这里是新世界,但你是这新世界的钥匙。”一把古铜色的钥匙交到了顾青青的手上,“这次我回来就是向你提亲的。我已经见过伯父了,伯父也应许了。”
许如故话音未落,顾青青脸上泛起绯红。但又想到自己的病,心里不免有些担忧。“可是如故哥哥,你知道我自小便有病,一直靠吃药,我不知道自己能——”
“只与你在一起,片刻的光阴也是快乐的。”许如故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顾青青的话,“青青,我认定你,便终生认定你,相信我。”
放完花灯后,许如故送青青回府。许如故因还有些事情,就只将顾青青送到门口。顾老爷站在大厅等青青回家,看见青青回来了,温和的说着,“今天可玩得尽兴。”
顾青青看爹爹没有怪罪她回来的迟,便宽了心,问道,“爹,你是真的是答应了如故哥哥?”
顾老爷眉眼一笑,“自然是真的。”
青青喜笑颜开,“谢谢爹爹。”因如故是个手艺人,爹爹就对他有足多说词。爹爹此次能放下偏见,可见是打心眼里就认定了如故哥哥了。于她而言,更是喜不胜收。
婚期定在三日后。大红绸缎,凤冠霞帔。绣娘频繁的进出顾府,为青青缝制嫁衣。因为时间仓促,所以有十几个绣娘在赶工缝制嫁衣。青青觉得自己的房间从未有如此热闹。顾府上下张灯结彩,一派喜气。
顾青青从睡梦中被人叫醒,已是清晨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便看见梦寐以求的喜服。丫鬟们伺候青青穿上喜服,拿来刚到的胭脂水粉,为她家的主子画上新娘妆。顾青青想要细细看自己,就被红盖头遮住了眼睛。以前母亲告诉自己,人的一生只为一人穿红嫁衣,若是还有第二次,那便是找错了人。青青想着以后自己为了如故哥哥,也只穿一次嫁衣。
顾青青在顾老爷的搀扶下进了喜轿,一路上吹锣打鼓,走过鹊桥,终于到了。
许如故搀扶顾青青进到木屋里,出来却对同来的人说,“今天多谢你们了。”许如故给他们散了几笔银子便打发他们离开。
许如故进去将盖在新娘头上的盖头揭开,却看见顾青青一口鲜血喷出,倒在地上,染红了嫁衣。
许如故扶起顾青青到床上坐着,顾青青依偎在他的怀里。新娘的脸上是大红胭脂也遮不住的苍白,气息似有似无。
顾青青有气无力的说,“哥哥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能嫁给你已经很幸福了,怎敢奢望其他的?我不能陪你了,只念你一世平安。”
顾青青的手垂下去,许如故探了下鼻息,又试了一下,失声痛哭。
一道白光闪过,一个老人站立在人前,手上拿了一个锦盒,缓缓而道,“许公子,我曾问你可有什么遗憾事?那时你说没有。现在呢?”
许如故跪在地上说着,“老人家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救青青。”
“我有一颗还魂丹,只要你拿你的巧夺天工的手艺来换,这颗还魂丹便是你的。”
许如故看了眼青青,“青青你醒了之后,可别埋怨你的夫君不会做玩意来逗你开心了。”
说罢起身拿起盒子将里面的药丸给青青服下。转身对老人家淡淡说,“你拿走,我不后悔。”
翌日,青青醒来,守了一宿的男子看见青青,眼里很是激动。
青青也很是吃惊,问,“怎么会这样?”
许如故解释道,“是我们的事感动了上苍,所以排下了个老人家来救了你。”
青青若有所思,说,“真好。”
许如故也应声道,“对,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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