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是农村,这并不落后,落后的是这里的地方人情。我们总夸夸其谈农村的山水风景和土产品,农民的勤劳善良,邻里间的关系淳朴,却很少有人谈及农村人的卑劣。
妈妈信主很多年,努力保持笑容和慈善的样子,她常得意的说自己脾气改了很多,不轻易生气,伤害自己。可是只要跟她接触,还是会轻易被她伤害。
昨天在她店里,一个老奶奶带孙子买零食,货架上的饼干盒不小心掉下来,老奶奶蹲下来捡起来又摆上去,在她挑选的时候饼干盒又掉下来,她又捡起来摆上去,如此循环了三次。妈妈在收银台看着,小声用方言嘀咕:“老是搞掉下来!”我的心里不由得揪了一下,这分明是说给我听的抱怨与指责,我却无处躲藏。不用看,她都知道她的表情是特别厌烦的,我太清楚她的样子了。
可是那些饼干摆在一起确实容易掉啊,人家老奶奶自己反复蹲下来捡起来了啊!素质很好啊,没有给你添任何麻烦。
我能想到,等到人家有事问她、或者付款的时候,妈妈则是一副冷淡的样子,人家捉摸不透是哪里的问题。
这样在人面前偷偷向我放臭水的举动,的确深深的把我淹没。
曾经有一次我给她看店,不知是人举报还是什么,突然来了几个警察要查柜台,我当然积极配合让出来给他们检查,这时妈妈过来,发现警察走到柜台里面,对我偷偷的做出难看的脸,蹩着声用方言悄声责骂我:“这你也能让他们进去啊?里面有很多钱啊!”我感到很委屈,低下头来,无从辩解,更是不敢辩解。她假装出极其痛苦的样子,然后责怪是我造成,这巨大的山我得背着,不敢忤逆。可是我后来忿忿不平,我是帮你看店耶,你不感谢我还骂我?那些警察来检查,是我能挡得了的吗?警察是查你卖假货,又不会拿你钱,你胡乱紧张干嘛?紧张了还把黑锅给我背!
她无法承担自己的情绪,要向一个弱小的人发泄。
小时候我跟小朋友玩,妈妈偷偷在背后责怪我太实在,叫我不要把东西给别人吃……但是人面前又装出好看的样子,脸笑成了花。
从小被这样压抑笼罩着,我一直有种罪名感,抬不起头。
昨天找妈妈,我坚定了很多,她变相逼迫我吃一大碗绿豆,我轻松的拒绝。她又嫌弃我送的按摩器,我没太在乎。最后走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住,这一趟我竟然一下都没给她欺负,她终于大发嫌弃:“拿走拿走,没得人用!”“你不用甜甜用啊!”我也语气不好的怼回去。
跟人相处,总是想踩人小辫子。
她是自己身上的伤没有疗愈,带着自身的矛盾与世界碰撞。这样的模式不只妈妈身上有,外婆、奶奶身上也有。
有一年暑假我在外婆家住,天十分热,外婆竟然舍不得开空调,连风扇也不给我扇。她偷偷的把风转到自己那边,我不敢说也不敢动,一整夜燥热得翻来覆去,几乎无眠,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残忍。
又有一次,外婆去厦门跟我们小住,我和外婆睡一床,枕头只有一个,睡在我头底下,我并没有太在意。等到我去上个厕所回来时,发现枕头已经被外婆偷偷抢到头底下了,我不敢吱声。
有人来家里店里买东西,奶奶喜欢趁人不注意扣秤或多算,若门口有人卖东西,奶奶总想在背后偷点回来,常常指使我们小孩子偷。
记得曾经有一次有人拉了一车梨来卖,停在我家屋旁边的巷子里,奶奶指使我们几个小孩偷,我们竟然偷了一厨房!
这不仅仅是奶奶的作风,更是整个村子人的作风。大家常当笑话说道,说曾经有人拉一车鱼来卖,结果被大家抢光了,连秤砣都被抢了,那人哭着拉空车回去,以后再也没来过。可是没有人知道那个人心里是怎样的难过和愤怒。
从心理角度来说,他们都是内心有伤的人,未经治愈,活在匮乏与勾心斗角里,生怕有一点损失,以这种狭隘病态的方式维护自己,不断的传递给后代。
在我的同辈同学之间,这种情况也屡见不鲜。
这似乎成了我们的生存哲学,还暗暗引以为傲。
直到我上了大学。
我无私的被老师赠予,无私的被心理咨询师治疗,无私的被教会里的人帮助,以及遇见世界上许许多多无私的事情,我内心的自私和丑陋不堪一击,在真正的爱里全然破碎,我开始建立新的方式,用真诚的心对别人,继而收获更多的真心,遇见一颗颗美丽的心灵。
我牢记,《圣经》上说要拿你最好的东西给别人。经过实践,证明这的确是真理,也是上帝对人们真切的教导,这才是最便捷的获得爱的途径。
当我再与他们在一起,看见自己内心的丰盈,可以坦诚的给予和包容,才发觉我已经在另一个心灵的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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