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到心碎，你却总是不闻不问。恨到入骨，你却还在心间……”电视机里传来了电视剧《都市恋人》的主题曲。这部电视剧是最近省台的主打热播剧，在每晚八点钟黄金时间播出。受周围同事的影响，本来不怎么看国内电视剧的菜花也追了起来。听到主题曲响起，菜花匆匆忙忙从厕所里跑了出来，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这时家里没有其他人，方正明说学校科组聚餐，秋月说好友聚餐，小玲在校住宿。
“你还爱我吗？”电视剧一开始，就是男主角的情人躺在床上一边打电话，一边撩拨着一头金黄色的长发。
“这个骚货，好端端的人不爱，偏偏爱上有妇之夫，不拆散人家的家庭不罢休。”菜花咬牙切齿地说。
“哎呀，你真坏。”男主角的情人说，“坏，是好事，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我真想砸死这小狐狸精！”菜花拿起摇控器，真想砸向电视机。
这时，一阵钥匙声传来，房门打开了，紧接着又传来了秋月的笑声。随后，又听到方正明说：“你笑什么，这事是真的。”菜花侧头望向房门，看到方正明红光满面，跟着进屋的秋月也脸颊微红。“莫非他俩是一起去吃饭？还喝了酒？”菜花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样。可能是看到菜花一脸严肃，秋月一进屋就没有再笑了。方正明也没有再说什么，他换了鞋子后，便走进睡房。菜花没有说话，转过脸继续看电视剧。
“姐，你也追这部？”秋月坐了下来，一边拿起热水壶倒了一杯水。
“是。”
“我有不少同事也在追，不过我就不太喜欢。”
“嗯。”
“你觉得这部哪个地方好看？”
“嗯。”
“姐，你……没事吧？”
“没事。”
“那行，你看吧，我去冲个凉先。”秋月说着，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站了起来到阳台收衣服。菜花没有说话，眼睛盯着电视机，心里却想着秋月和方正明是不是背着自己一起去吃饭。“没可能吧，这些天小月住进家里，言行都是中规中矩的，又是自己的亲妹妹，不会有非份的想法吧。不过正明就难说了，男人嘛总是比较花心的，尤其是主动送上门的，肯定是来者不拒啦。”菜花想，“刚才小月笑什么呢？这笑声咋听起来就是觉得有点淫荡。”菜花又想，“不对，这事有些蹊跷，还是要尽早采取措施才行。”菜花狠狠地按了一下摇控器，这一按，竟便把电视机给关了。
“姐，看完啦，没那么快吧？”秋月不知为什么，从厕所里钻了出来，走进客房。
“广告时间。”菜花说，“你没听说现在是广告里插播电视剧啊。”
菜花重新打开电视机，电视机里传来了汉武大帝扮演者那把熟悉的声音：“什么是福，健康是福……”菜花马上又把电视机关了。她站了起来，拿起电热水壶走到饮水机旁盛了点纯净水，然后插上电源煮水。过了一会儿，她重新打开电视机。这次不是广告，不过菜花明显心事重重，全然不在状态，这一集电视剧最终只能算是勉勉强强看完。
菜花一打开房门，就听到方正明打着呼噜。她走进厕所刷牙洗脸，然后解衣睡下。一阵酒味扑鼻而来，菜花捂了捂鼻子，翻身背对着方正明。这样的情况出现在刚结婚那会儿比较多。那时，方正明偶尔会与同事朋友喝酒，常常是在喝完酒回家后，澡也不洗就躺下睡觉。菜花生怕方正明有看法，将就与他同睡一床。其实这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因为菜花对于酒味确实比较反感，尤其是那股从嘴里呼出的酒味，夹杂着胃酸的味道，一闻就觉得反胃。后来，怀上小孩之后，菜花就以恶心为由，自己跑到客房睡，慢慢地，这种做法便成了惯例。不过这次不同，客房让秋月占用了。当然，她还可以睡女儿的房间，只是又怕秋月有看法。于是硬着头皮和方正明睡。
菜花翻来覆去，总是感觉那股气味十分强烈。她睁开眼睛，望了望上方。透过薄薄的蚊帐，可以看到一缕惨白的灯光投射到天花板上，那是楼下小区路灯的灯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的。很久没有碰到这种睡不着的情况了，菜花试着数绵羊，刚数到十只的时候，突然，方正明的呼噜声停了，他翻了一下身。菜花以为他醒过来，于是用肘子捅了一下他。谁知这一捅，竟把方正明吓得坐了起来。
“干嘛？干嘛？！”方正明愤愤不平地说。
“哦，我以为你醒了。”
“哎，你想弄死我是吧。”方正明又躺了下去。
“怎么这么说话呢？”菜花说，“我刚才以为你醒过来了，就捅了你一下，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醒了，就去洗洗澡，刷刷牙，再回来睡。”
“不洗！”
“浑身酒味，我真是服了你。”菜花说，“你要不洗，你睡地板算了。”
“你跟我睡腻了是不是啊，你早说啊，老子早就跟你睡腻了。”方正明突然又坐了起来，狠狠地抓起枕头，又砸了下来。
“哟，你这副模样还有道理是不是？”菜花说，“我问你，你今晚跟谁喝酒去了？”
“我干嘛要告诉你？”
“不敢告诉我是吧，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我问你，你是不是跟小月一起去吃饭？”
“是，又怎么啦！”
“好啊，刚来这么些天，就好上了。”菜花一边哭泣一边说，“怪不得反对我跟小月介绍对象，原来你是有阴谋的。”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方正明边说边下了床，走进厕所洗澡了。
第二天早上，菜花醒来的时候，发现太阳已经照到了床头边上。她急忙坐了起来，看了看电脑桌上的闹钟。“不妙，八点多了，迟到要扣钱的。”菜花自言自语，一边马上下床穿好衣服。
“正明，你不用上班？八点多了。”菜花发现方正明还躺在床上。方正明翻了一下身，对菜花的话不理不睬。菜花顾不了那么多，胡乱洗了一把脸之后，匆匆忙忙上班去了。
方正明早上没有课上，他在菜花走了之后，才慢悠悠地爬了起来。早上的时光，总被作家们描写得充满希望，但是对于方正明来说，通常都是浑浑噩噩的，并没有多少利用的价值。他宁愿早上到学校上课，否则，还要想办法打发这时间。当然，自己弄点早餐吃，还是可以消耗许多时间的。煎个蛋吧，然后煮个面。这是方正明通常的做法。今天也想不例外，不过，他打开冰箱，发现冰箱里竟然没有鸡蛋，把放在冰箱上面的面条箱子取下的时候，又发现里面空无一物。难道要改成熬白粥？这的确是消磨时光的好主意，不过方正明不太习惯早餐喝粥，于是他打消了自己做早餐的念头，准备到楼下早餐店吃条肠粉比较省事。
方正明打开大门，准备下楼的时候，迎头碰到秋月正站在门口。秋月说：“姐夫，你不是不用上班吗？”方正明说：“是啊，你怎么知道？”秋月说：“昨晚你说过的，这么快就忘了。”方正明拍了拍脑袋说：“对，对，说过。我下楼去吃早餐。你吃过没，要不一起去？”秋月抬高左手，只见她提着一个白色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个泡沫饭盒。秋月说：“我帮你买回来了。”
听到秋月这么一说，方正明打消了下楼的念头。他问秋月说：“你吃过早餐了？”秋月说：“吃过了。”说着，秋月走到客厅的茶几旁，把塑料袋放下，然后解开袋口。
“蛋肉肠，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秋月说。
“没所谓的。”方正明一边说，一边拿起热水壶冲洗一下功夫茶具。
“姐夫你经常泡功夫茶吗？”
“以前挺喜欢的，每当夜幕降临，酒足饭饱之后，就听一段古琴声，品一杯清茶，然后作一幅画。”方正明说，“可惜，这些都是婚前的事情，婚后大多数时间都消耗在日常的琐事当中。”
“不会吧，差别这么大。”秋月似笑非笑地说。
“除了柴米油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姐那个人，没有多少情调。”
方正明和秋月聊着的时候，房门处传来了一阵开锁的声音。随后，门开了，菜花走了进来。她一看方正明和秋月一起坐在茶几旁喝茶，脸色立马就变。“砰”的一声，菜花关上房门，鞋都没有换就径直地走进里面的房间。不一会儿，她又匆匆地走了出来，然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再“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姐姐今天是怎么了？”秋月有些莫名其妙。
“你都看到啦，她就是这副德性。十多年了，我这头发都熬白了。”
“对了，昨晚我好像听到你们在吵什么？她是不是还发脾气？”
“昨晚是吵了架。”
“不是因为我搬进来住吧？”
“哎，都吵了十几年了，没事的。”
“如果是因为我搬进来的话，那我可以到外面租房住的。”
“你别误会啦，大家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不会赶你走的。其实你姐就喜欢找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来吵，有事没事都想吵，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你刚住进来，可能少见多怪。”方正明说，“我上午还有点事，要回学校一趟，你自己冲茶喝吧。对了，你今天不用上班？”
“不用。”秋月说，“你忙你的去吧。”
方正明随后回学校去了。秋月一个人没心思喝茶，本来想坐下来看看电视，打发时间，不料电视里全是医疗讲座，顿时兴致全无。秋月实在觉得无聊，她想到书房看看，又犹豫了一下，毕竟书房是比较私人的地方。自从住进姐姐家，秋月就没有见过书房的门开着，那天晚上想进去参观一下，又被姐夫以“太晚了”为由婉拒于门外。秋月想，应该是姐夫不希望太多人进去参观吧。或许也是因为这样，更加激发秋月一看究竟的兴趣。她发现房门没有上锁，于是推门进去。
秋月一看，书房说白了也就是一个画室，除了笔墨纸砚，并没有什么奇处。画台的上面，放着几张画作，还没有钤上印章，应该是刚创作的。上面一张是一幅墨兰，兰叶舒展向上，兰花含苞欲放，似有一阵幽香扑鼻而来。方正明题上“幽香”二字，并没有落款。拿开这幅墨兰，下面是一幅上了颜色的菊花，黄色的花瓣、深绿的叶子，还有两只翩翩起舞的彩色蝴蝶，画面简洁而生动，富有生活情趣。这幅画也没有落款。秋月继续翻了翻，发现下面也是一些花卉题材的图画，于是没有再往下看去，重新把画作叠放整齐。
这时，右边纸架上放着的一堆经过装裱的画作吸引了秋月的目光。她拿起一幅画作，平放在画台上打开来一看，上面画的是一名正在跳舞的女子。这名女子身着洁白的孔雀羽毛图案的连衣裙，左手高高举起，大拇指和食指的指尖聚拢，其他三指直指上方，像是一只孔雀的头部，另一只手则是提起裙子，仿佛就是一只翘首开屏的孔雀。画面的左上方题有辛弃疾的几句词：“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秋月摇了摇头，一脸微笑，正想把画作卷起来的时候，突然又觉得这女子怎么看起来眼熟，虽然只有一个侧脸，但这细长的眉毛，这圆润的鼻子，这樱桃小嘴，不正是自己吗。“为什么画的是自己？”秋月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她想起来了，她是跳过孔雀舞的。
几年前，为了在从城文化局主办的舞蹈擂台赛上有所斩获，秋月精心准备了几套舞蹈，在最后的决赛上，到底要选择哪一套舞蹈参赛令秋月有种当局者迷的感觉。于是，在赛前她专门邀请了亲戚好友观看她表演两套舞蹈节目，一套是《云南印象》，另一套是《雷霆霹雳》。这两套舞蹈都是秋月所熟悉的，只是风格截然不同，邀请亲戚好友观看自己表演，目的就是想听听他们的意见，让自己能够在比赛中取得好成绩。
秋月的表演结束之后，大家普遍觉得《雷霆霹雳》节奏感强烈，音乐比较振撼，很有动感，舞蹈动作有一定的难度，秋月的表演很到位，展现出青春活力四射的一面。他们相信秋月可以凭借这振奋人心的表演，一举夺魁。正当大家都劝秋月拿定《雷霆霹雳》的时候，方正明站了出来说：“我觉得还是《云南印象》好。”大家不约而同地用惊奇的目光望着方正明，等待着他的“高见”。菜花推了一把方正明说：“你懂什么，尽出些馊主意。”方正明没有理睬菜花，继续说：“以你的优美身材，跳《云南印象》肯定要优于《雷霆霹雳》，《雷霆霹雳》比较阳刚，跟你柔美的身材有些出入，虽然你的动作也有力度，但是看起来还是略显单薄。相比之下，《云南印象》与你的个性更加契合。刚才我就觉得仿佛到了孔雀的故乡，在那明净的花草丛中，一只美丽的孔雀时而跳跃，时而漫步，时而梳羽，时而晾翅，无论何种动作，都给人一种美的享受。”方正明说到这里的时候，菜花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头。
“干嘛？！”方正明气鼓鼓地嚷道。
“你瞎说什么呢，别误导了小月。”菜花说。
“没事，我会自己决定的，不会怪任何人。”秋月说。
后来，秋月选择了《云南印象》参赛，并夺得了大赛的金奖。当然，这个选择也不完全是因为方正明的那番话，原本秋月自己也是比较倾向于选择《云南印象》的，只是方正明一说，正合自己的心意而已，所以这件事她当时并未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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