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

从小婶婶们都说，“小玲，你长得这么漂亮，哥哥怎么这么丑，是不是在肚子你把营养都吸收了。”

我会很尴尬，一旁的双胞胎哥哥嘿嘿傻笑。

我很厌恶这个哥哥，从生下来开始，他就成了我的魔咒。

自我懂事以来，爷爷奶奶每每去地里干活，都会让我照顾他。“不要让他磕着，摔着。”

很少有可以出去玩的时间，他们都会指着哥哥叫“傻子”，而我就是“傻子妹妹。”

每每听到我都很气愤，只有哥哥像没事人一样，嘿嘿直笑。

那个夏天我实在忍无可忍了，叫我“傻子妹妹”就算了，居然还说“爸爸妈妈不要我们了，因为我们是傻子！”

为此我很生气，爸妈是我的硬伤。我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砸向了其中一个男孩，顿时那一窝孩子四散奔走，只有傻子哥哥大叫，“流血，流血。”

不一会，那个男孩的爸妈来了，他们跑到我家里闹着不干，非得要我给他们孩子磕头，我宁死不屈，始终觉得自己没有错。

爷奶开始好言好语地劝我给我给他们道歉，可是我不听，后来就直接拿起棍子打在了我身上。

那个棍子打人很疼，每打我一下，我都觉得自己快要疼死了，忍耐不住的我把嘴唇都咬破了。

我想要是现在死了，就好了，不会再受人欺负了吧。此时脑袋里轰轰的。

“这个小杂种，真犟。”男孩的妈妈说道。

爷爷好声好语地说了半天，没想到别人还是不饶人，这下，爷爷怒了，拿起扁担挥舞着，“咋，欺负咱赵家没人？”

那男孩的妈妈看看周围围了不少人，想着不太好意思，大家都指指点点的，谁都知道我爷奶为人，从不与别人拉仇，就知趣地离开了。

此时，我的屁股已经被打烂了，奶奶一边哭泣，一边给我摸点香油，据说可以消肿。

之后我弱弱地问奶奶，“妈妈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奶奶摇了摇头，告诉我等我伤好了，就去给妈妈打电话。

我开心极了，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这下就没有再笑话我是杂种了，甚至我可以离开这个家，离开傻哥哥的阴影，有自己更好的生活。

过了没几天，我可以走路了，就缠着奶奶给妈妈打电话。此时才知道，妈妈在做月子，又有了新的弟弟，所以我是多余的了。

只有爷爷奶奶乐的合不拢嘴，仿佛不再觉得我们是负担，而是希望。

就这样，我继续活在了傻哥哥的阴影下。哥哥读到三年纪就没有读书了，因为他学不会，在学校惹各种麻烦，而我接着上初中，那时候我一心想着好好学习，证明自己不是傻子。

记得那一年，雨水很大，路上都是泥泞。而我只是孤零零的，没有同伴，打人的事一传百，别人都不让小孩和我一起。

于是，开始是爷爷送我上学。后来农活忙了，就自己去。

为了挣这口气，每天天没亮，我就起床上学，总是第一个到教室。一路上不少的坟墓，山岭，陡坡。

直到有一天，那个路边多了一座新坟，旁边还有很多的花圈，纸钱。

胆大的我再也忍不住了，不敢再走那条路。就想起了傻子哥哥，央求他陪我一起。

他“嘿嘿”地答应了，爷奶却不乐意，担心哥哥不会照顾自己，路上不安全。我心里很苦。

第二天一早磨蹭着起床了，此时哥哥“嘿嘿”一笑，“上，上学！”

我笑了，突然觉得有哥哥也不错，一路上我没有和哥哥说一句话，只是单纯地搭伴。

当我犹豫着从那个新坟旁走过，哥哥却拉着我，“不怕，有，有我在”，他拍着胸脯，像个男子汉一样，领着我走过了那段令人恐怖的路。

多少个日夜，每每想到他当时的那个表情，都会心里一暖。

就这样他陪着我走过了最难熬的日子，我读高中了，一个星期回去一次。

每次放学回家，都会看到他守在那个有新坟的山坡上等着我，其实我已经不怕了，那座坟墓已经长满了枯草，没有人祭拜。

不过看到他，我还是很开心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很多事做不了，他仿佛是头牛，承担着这个家庭的重担。

期待了父母这么多年，如今已经没有那种感觉了。

父母却悄然回来了，还有那个传说中的弟弟，他长的白白胖胖的，打扮地很干净，和我们形成了对比。

爷奶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仿佛我和哥哥都是多余的。

我以为他们只是为了看我和哥哥，没想到却是他们需要我们了，这种需要，我宁愿一辈子不再见他们！

弟弟得了心脏病，需要钱。大几十万，这个钱我们都没有。可是妈妈却动了我的心思，嫁人应该有一笔很大的彩礼钱，甚至，“女孩读那么多书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提前嫁人，还能得点彩礼钱呢！”

我心里不愿意，可是爷奶却觉得妈妈说得很有道理，女孩是多余的，男孩才重要。

为此他们强制着把我放在了家里，办了退学手续，甚至连亲事都已经谈好了，这笔钱足够那个“杂种”生活的很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心思也变得这么恶毒了。

“心脏，哪里有合适的呢？”他们解决了钱的问题，便考虑起了心脏，外面的心脏不好配，甚至需要花上大笔的钱财，于是，他们动起了哥哥的心思。

“反正他是个傻子，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了，倒不如把好的心脏留给弟弟。”他也算是没有白活了吧。

我歇斯底里，“你们有什么资格呢？又没养过我们，却决定我们的一生。”

哥哥接过妈妈递给他的蛋糕，“嘿嘿”一笑，我的心里却紧紧地抽了起来，怎么也消散不开。

他什么都不知道，依旧屁颠屁颠地跟在爸爸妈妈身后，“嘿嘿”笑个不停。

那天，我穿着白色的婚纱裙，嫁给了邻村一个男人。为了省钱，爸妈没有待客，只是让哥哥、弟弟、爷爷、奶奶送了我。

一路上，我都坐在婚车上，和那个自诩为“新郎”的男人坐在一起。

下了车，我被背进了屋里，坐在满是红色的床上，新郎出去喝酒了。

再后来，屋里来了很多人，各色的都有，他们居然闹腾了起来，各种虐。新郎面带微笑，没有护我，仿佛陌生人看热闹般盯着我被人捉弄。

我很委屈，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可是那群人看到了，居然格外亢奋，抓起我，非让我吃一根玉米。

我不愿意，拼命地摇头，感觉屈辱极了。

突然门被撞开了，哥哥穿着不合宜的西装走了进来，用蛮力扯开了那群人，拉着我要走，嘴里大喊大叫“不许欺负妹妹。”

“哈哈，傻子哥哥。”大家再次哄笑，这次哥哥生气地拿起棍子打在了一个人头上，笑声停止了，大家灰溜溜地离开了。

“小玲，快走，”哥哥拉着我离开。

“哥哥，我不走。”我低下了头，扭动着手里的丝帕。

“别怕，有我！”哥哥笑了。

我也笑了，“嗯。”于是我们一路狂奔，离开了那个地方。

有个哥哥可真好。我拉着他的手，他躺在病床上十分虚弱。

“哥哥，你快点好起来吧，哥哥。”

“嘿嘿”哥哥一笑，“不疼，不疼。”

“肾还是被摘除了一边，我们始终没有躲过自己的厄运。”

“弟弟好了，爸妈再次消失了，爷奶也不在了，从此只有我们了！”我抚摸着哥哥勉强抽搐的笑。

“妹妹，回来，回！”哥哥笨拙地在电话那一头说道。

“好，哥哥。”我挂掉了电话，收拾东西，回哥家。

“既然你们不愿意哥哥陪我生活，那我回去住段时间是可以的吧。”我拿起沉甸甸的包向家里走去。

一步一步，感觉很累，腿仿佛灌了铅，就在我歇息的时候，我看到了那座新坟。

“是啊，哥哥自己不在了，拿掉的不是肾，而是心脏呀！离了它可怎么活。那一通电话也是哥哥弥留之际打给我的，我怎么忘了是录音呢？”我丢下了沉甸甸的包。

“哥哥，哥哥，我的傻哥哥，这一路，我需要你的陪伴啊！”此时的我已经不再惧怕新坟了，每一座新坟都有着最难以割舍的感情，就像我的哥哥。

“没了你的陪伴，我该如何走下去呢？”我拿出了证件，一把火烧掉了那些衣物。

“别怕，有我在！”

“嗯，我不怕，哥哥会给我力量，一路陪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