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湘西这个地方,于我来说,总是轻轻淅淅的。比起江南的青石乌船,倦鸟双飞,边角糅合淡淡的青绿色的石板街,空气中弥漫着阿婆甜蜜的米糕香和街边酒坊不断飘出的米酒香,茶铺里也烟雾朦胧地剪出一缕又一缕淡淡的情思,湘西总归是不同的。尽管她也总是朦朦胧胧,但比起湿粘的江南,湘西的空气里,在我的印象里,却是清爽碧绿的。青山绿水,深山见鹿。湘西总是青山绿水地笼盖着我的心。若说最大的不同,我觉着便是人了。江南女子含蓄多情,一身旗袍,一把油纸伞,一条船,一壶茶,一个人也许就能概括其一生,但湘西女子不同。一幢吊脚楼,几壶酒,一条河,一座山,一句话,一个人,一生情。湘西女子虽也多情,但却不是含蓄的。湘西女子热情奔放,不同于江南女子的婉转,湘西女子似是“我喜欢你,我爱你”这类话直说的人了。
《湘行散记》是沈从文作品中精品中的精品。1934年,沈从文返回湘西,眼见满目疮夷,美丽乡村变成一片凋零景象,悲从中来,一路写下这些文字,抒发他“无言的哀戚”。书中,作者细细织密缝出他的童年、他的往事、以及远行中船头水边的见闻。该书文笔自然淳朴,有如行云流水,迷人的“湘西世界”,质朴的风情,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艺术世界。
抚摸着这本书的封皮,一笔一划地描摹湘行散记这四个字,一时间,却觉得风韵无穷,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许是,吊脚楼妇人见到楼下人时心中急切羞涩的心情吧。轻闻,一种特殊的纸墨香侵袭进我的鼻子——这,是湘西的味道么?
湘行散记这本书之所以让我觉得很亲切和真实,主要是因为文中的人物离我们的距离似乎只有一纸书页——他们会讲野话,会为生活而苦恼,比起在其他书中高高在上的人来说,这样的人我倒是会觉得更加亲切一些。
他的笔墨更多地却落在了那些淳朴的人们身上。《一个戴水獭皮帽子的朋友》中,朋友虽然亲近过“上百个女人洁净的胸脯”,但是个懂人情、有趣味的旅馆主人。沈从文离开时,天落着雪,天刚刚露出鱼肚白的颜色,窗户上凝结着点点的冰花。他就这么从热烘烘的被窝里钻出来,沿岸追了三里路赶来送行。如此情义,令人动容之至。若放在今天的我身上,怕不是不情愿地从温暖的被窝里挪动几下,抽出冰冷的手机,嘟囔抱怨一声:“怎么这么凉。”再编辑一条连标点符号都不带的“一路顺风”罢了。想起这,我不禁陷入深深的对自己的不满之中了。话说,我又想起《一个多情水手与一个多情妇人》这篇文章,妇人在吊脚楼窗口向河下人尖声叫道:“我等你十天,你有良心,你就来——”幽怨又不舍之至。而那水手呢,虽然或许正在急水滩头趴伏到石头上拉船,一定却惦记着、不舍着吊脚楼妇人,心中却感觉十分温暖。在沈从文笔下,还有那些有了酒喝就兴高采烈、行船如飞的淳朴船夫,那些全身黑挖煤汉子,那些看到龙船比赛就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尖叫的孩子,那些和气勇敢的青年军官,乃至于那些粗暴而又带些梁山泊好汉的义气和豪爽的土匪,组成了沅水两岸特有的乡野人文景象。这些人,一直都,一直都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之中,就在我们的身边。
细细地推敲并深入地思考这本书,你会发现,你的情感会随着沈从文自然清新的笔锋留下的墨痕一样在宣纸上缓缓绣过,流淌过。到最后俨然如那九寨沟的水一样透明净澈,像少年的瞳仁儿一样澈。虽然沈从文同他的那支笔,划在我们眼前的是普通人甚至穷苦大众的悲惨命运,以及容易被上流漠视的喜怒哀乐,但他没有将自己陷于深深的、无边的、如沼泽般的苦痛,没去对普罗大众的如千年古井般深不见底的同情,也没有给予读者消沉的情绪。一以贯之的是对河水、对那几座吊脚楼、那几条船、那几个人,那一条河的深深的爱。真的无法再找词来形容了,只有“深深”能稍微挪用了。因为他知道,对这些人沉重苦闷的生活,我们这些读书人是不配说同情的,也无必在某处自己的封闭空间里无病呻吟。最可惜的是,对这些人的命运他也无力去改变。
先生笔下曾经风情万种的常德河街,早已在岁月的风尘里湮没。前些年,常德市决定让沅江边已经消失的河街,在城中的穿紫河畔复活。虽然旧梦开始一点点重新编织,细缝,可还能回得去吗?河街的风采和韵味,并不是那几串红灯笼,几只熏黄的暖光灯,一条河,几位历尽沧桑的老人所能取代的。如今的常德河街——
如今的常德河街一盏徽墨,一笔湘西,一条河,一纸情。
我就这样一面看水一面想你。
我先以为我是个受得了寂寞的人,现在方明白我们自从在一处后,我就变成一个不能同你离开的人了……想起你我就忍受不了目前的一切了。我想打东西,骂粗话,让冷风吹冻自己全身。我得同你在一处,这心才能安静,事也才能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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