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 | 匡开草
01
“奶奶真厉害,她能跟神明对话。”
“对,除了奶奶,我就没见过比她更厉害的人了。”
小时候,这两句话经常被我挂在嘴边。如今说来,我仍没有想要更改一字一句的意思,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妙感受。
幼年时,一提到神明,我会选择用“人生莫名其妙的事多了去了。”去宽慰自己,但如今,我将此作为“不知信的是什么的敬畏,一种说不上来的神圣与心安。”这很大程度源于,让我得以窥见神明一隅的“大使”——我的奶奶。
02
奶奶在给神明穿新衣服,她会跟神明对话,嘀嘀咕咕地说着我听不清,也听不懂的话。我就在一旁认真地站着,听着。
在幼儿园时,我的大腿内侧被火锅热汤烫伤,伤口处直接脱掉了一整层皮。求医问药了小半年,治得最好的效果也就是能站起来,但是站不稳,腿无法伸直,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自带乞讨所必备的可怜属性。按照医嘱涂药后,虽有结痂的短暂效果,但因为伤口容易在半夜发痒,我就会无意识地用手去抠,抠完就又变回了血淋淋的一片。后面一路辗转到了更大的医院,提出的疗法是进行腿部植皮手术,但无法保证术后能正常行走。我爸妈担心照这种治法治下去,我可能会瘸一辈子,便找到了我奶奶。
我奶奶在看了我的腿之后,只说了一句话,“我给她治。”
03
之后,我奶奶在保生大帝的庙宇前,掀开我的伤口求神问药,一点点问,一步步添。她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通话,接着就朝地板扔下一对筊杯。当筊杯是一阴一阳时,就表示神明应允之意。就这样经过多次的问,数次的磨,我奶奶硬是问出了一套又一套药方,对应伤口的不同时期内服或外敷。她没上过学,也并不识字,却靠头脑记住了那些复杂且难懂的药材与配方。
那时,我数次对着碗中的汤剂犯怵,那些药奇怪得很,也难喝得很,花花绿绿的。为了让我喝下那些药,我妈就会把甘蔗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作为我喝完药后的小小奖励。自然还会有别的,只是甘蔗汁水与极苦的汤药相比,甜得过分,才让我印象深刻。我就这么喝啊喝,敷啊敷,没再打过针,也没再问过别的医,更没有进行植皮手术。慢慢的,我在腿部并不疼痛的感觉中,伤口一步步愈合,恢复了平整,渐渐能够正常走路,一直就到了如今。
我喝汤药兼外敷药的时间,大概持续了小半年,在奶奶扔出最后一次“一阴一阳的筊杯”后结束。
04
我痊愈之后,遇到了邻居家的一个玩伴。她也是腿部烫伤,被开水所烫,当时的我和她有了一次短暂交流病情的机会,我们将治愈后的伤疤靠在一起比对。她的伤疤是不平且扭曲的,疤痕的右下角泛起了一个圆滚滚的,半透明的,不知空心与否的白色泡泡。仿佛一不小心戳到,这颗泡泡就会爆破,化出脓来。
“你那里是怎么治好的?”她摸着我平整的疤痕,很好奇地问。
“我奶奶向神明问好的!”我一脸自豪,她一脸不可思议。
她紧接着又问,“是怎么问好的?”当时的我实在说不上原因,只好一味说道,“反正就是那样,信不信由你!”
05
时至今日,我仍不知道奶奶是如何问出那些复杂且难懂的药方的,只知道那一对筊杯是她和神明对话的窗口。
是奶奶,让我得以窥见神明。那是,不知信的是什么的敬畏,一种说不上来的神圣与心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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