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为什么流浪

我跟在老王的身后七拐八窜地走着。这里的巷子比我走过的村子复杂多了，但我知道我必须适应这里的环境。老王右后腿一抬，一泡尿冲上了屋角的墙壁上，在上面浸出一座雄伟的图案，回头问:“你哪里来的，在这里我从没见过你？”

我从哪里来？我只知道我的出生地是福康村，但福康村并不是本次出行的出发地。

“福康村，安宁县。你应该没有听过，我走了近两个月才到这里，很远了。”

“我确实没有听过这个地方，那你是出来流浪的？”老王又问道。

流浪，我当然是在流浪。这个词不禁让我想起我曾经听到的一首歌儿《橄榄树》，好像是是名为三毛的一个女人作词的。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清流的小溪，

为了宽阔的草原，流浪远方流浪。

还有还有，为了梦中的橄榄树。

......

我听别人说当时三毛原来的歌词并不是这样的。她说流浪哪里是为了小鸟，为了溪流，都是出于无奈。我是非常同意的，流浪那层浪漫的面纱都是一厢情愿的假象，更多的是我这样的迫不得已。

“我现在确实是在流浪。”我哀叹一声。

我的流浪出于无尽的无奈。这还要从两个月钱，福康村时说起。

那是在八月，秋夏交接之际。人都在田地里忙着，庄稼要喝水，要施肥，小主人也在学校，而我本就不会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在这把草也晒的蔫了吧唧的烈日下，我和小伙伴们走了很远来到河边，我们自然要畅游一番。我飞身一纵，落入河中。啊，真痛快啊！熟练地狗刨，那真是一个欢畅的下午。当我们想起回家时，太阳早落了山，月牙去镰。我与伙伴们相继告别后独自前行。我想着晚饭吃什么呢？馒头？大包子？鸡肉？真是越想越饿，赶快回家吧。再走过一个弯儿就到家了，但我突然看到一个馒头，在路边的草丛中。

“咦，这里怎么有一个馒头？”我心里不免疑问，“大概是谁不小心丟这里的。”我闻一闻，真甜，我用鼻子碰一碰，真软。“吃吧，不要忧郁。”正在饿时，就不客气啦。吃完馒头，我慢悠悠地走着。“今天运气不错，但怎么感觉头越来越晕呢？”我四脚去灌铅，身体如河中小船。“还不会馒头里有毒吧？一定是有毒！我中毒啦，死定啦。”想我年纪轻轻，又饱读经纶，却要命赴黄泉，悔啊，恨啊，我心中万分悲戚。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仿佛是在黑夜，又有些颠簸。

“我现在是在哪儿？”我不禁说出口来。

“是在狗贩子的车里，他们要把我们卖到饭店，然后我们就变成人类餐桌上的一盘肉，我们死定了。”一只狗无不悲情地说。

我从来没想我要死，更没想到是这样死。甩一甩头，让自己清醒些。我看到七八只狗被装进笼子里，我也被装入笼子里，看来他说的不差，我们都会被杀掉，被吃掉。至于是油焖，油炸还是红烧则取决于食客了，也许我是油焖，他是油炸，而你则是红杀，我们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还不如让馒头毒死我呢！“呜～～～”满车的低声哀嚎。镇静，镇静，我平复我的心情。我不能死，我是一只帅气的狗，一直年轻的狗，一只腹有诗书，与众不同的狗，更是一只还没有爱过，恨过未经狗事的狗。我要逃！我要活！我要生！必须反抗！必须斗争！

我观察着这些笼子，原来是用绷带锁捆着的，既然不是铁锁，就有逃出去的希望。作为一只读过书，看过电视的狗，自然知道这玩意是塑料做的，只需要咬断它。我告诉其他的狗，咬断绷带，当他们打开车门时，大家一涌而出，按照不同方向逃走。为了活命，用牙咬，用爪子抓，每只狗都在拼命。

不知过了多久，车终于停了，但车门并没有打开。我听到外面杨树叶发出的哗啦啦的声音，我知道每只狗心中都万分紧张。黎明前的黑夜静悄悄。通过从门缝里挤进的光线告诉我们现在是白天。白天并不适合逃跑，晚上才是好时机，我们可以看到路，而人确不能，但我们没有选择的机会，我们必须出其不意，必须要跑的快。我们万分焦急地等待着开门的那一刻。

“四麻子，今天运来多少只？”一个声音响起。

“七只，大部分是土狗，有两只肥。”想必这就是四麻子了。

“把狗搬下来吧。小李！小李？他娘的有偷奸耍滑，不是抽烟就是蹲茅坑了！刘三，把后厨的称拿来，快点。四麻子，还按原来的价钱算。”

“行嘞！”

“吱～～～eng～～～咣～～～”车门被打开，光线瞬间就塞满了车厢。还等什么，跑！“汪！！！”我大叫一声，冲了出去，吓得那开门的人一个踉跄。众狗飞跃，从一米高的车厢跳了出来。那开门的家伙还在发懵，趁你懵，让你痛！管你是厨子，四麻子，小李还是刘三，我猛力在他脚脖子上咬了一口。啊的一声惨叫，把我踢开。妈的，这人真瘦，硌牙！

“直接用铁掀打死！别都跑喽！”

“刘三快追，他娘的小李，明天你别来了！四麻子，如果狗都跑了，你一个子儿也拿不到！”

“哎呦！我的脚啊！”

我一路向西笨，我雪上飞的名字不是白叫的。这雪是我因为我四肢有白，而飞是因为跑的飞快。我一口气不知跑了有多远，现在四周都是田地，我向玉米地里一钻，他们更找不到我了。

不知又钻了多少玉米地，走了多少花生地，有穿过多少棉花堆，心中也是迷惘，我该去哪里呢？福康村又是在哪里呢？回不去了，我知道我的命运从此改变。再见吧，我的主人，再见吧，福康村，再见吧，小花，再见吧，小黑阿黄，再见吧，我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