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

  秋末树叶掉落的满地都是，入冬前的寒风吹着我稚嫩的脸颊，我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同往常一样放学回家写作业吃饭玩耍。不同的是那天奶奶没给我做饭，来接我的是我的父亲。其实小时候父亲并不会来接我放学，因为工作他总是天黑了以后才会到家。我心里觉得有些不对，但又没放在心上。

  我和朋友们一起玩耍的时候，平常活泼的我一人蹲在地上，不知道哪里难过，但就是不想站起来去玩耍。直到父亲来叫我回家，他让我去玩电脑，他们在后面屋子商量事情，我根本不能静下心来去玩电脑，平时最想要的今天也变得索然无味。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好几个亲戚也来了。

  那天半夜，我睡不着侧身的奶奶也睡不着。后半夜，爷爷回来了，被救护车拉着，姑姑进门看见我就哭，抱着我说“去隔壁看看你爷爷，他最疼你了。”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姑姑哭，我也哭。姑姑拉着我的手去了隔壁，爷爷原本胖胖的面颊已经变得凹下去，眼睛深陷，脸上沟沟壑壑，乌青乌青。胸膛上贴着很多不太好看的东西，手上插着比我小拇指还粗的针管，我的爷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去医院看他的时候明明还不是这样，爷爷拉着我的手说“臭囡囡一定要好好念书啊。”我问爷爷“什么时候能回家啊，我每天晚上都等你回来，给你开门。”“快了，好了就回去。”爷爷温暖的大手紧紧攥着我的小手。我看见爷爷眼睛渗出的眼泪，这是我同他这辈子最后一句话。

  回来了，今晚爷爷回来了，并不是康复而是落叶归根。在我看了爷爷最后一眼之后，地下的长明灯亮起来了，人走后7天魂魄都是在家里的，需要用长明灯来供奉，所以此灯必须7天6夜不可间断。奶奶隔段时间就会让我去看看灯还亮着没，灯灭了魂魄就散了。我不想让爷爷破碎着离开，他是我最喜欢的人。

  入殓的时候，我被村里德高望重的奶奶抱起来说赶紧看一眼，最后一眼，以后再也看不到了，他安详的躺着，但是听家里人说，因为一直插着管子，咽气了之后才拔的，身上的血根本止不住，只能用胶带缠绕起来，我爷爷明明是一个喜欢干净的人，但是这一次我们没能让他整整洁洁的离开。身体周围放了很多生前的物品，奶奶把他喜欢的珍视的都放了进去。卫生纸在周围放着塞满了缝隙怕身体移动。他脸是青的，很害怕，我现在想不起来了。眼泪随着哇一声大叫而涌动，我意识到了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直到今年暑假和姑姑偶然一次聊天的时候才知道，爷爷不是肺癌离开的，具体什么病直到他走了都没查出来，只知道身体器官尽数衰竭。爷爷在病房的时候经常疼的睡不着，晚上做梦觉得很害怕，一直胡言乱语说着床下有好大的铁链，他好想回家。有一次在胡言乱语神志不清的时候，一群医生过来会诊，有一个年轻的实习生在后面偷偷笑，说那人傻了在瞎说什么。他是一个严于律己周正体贴的人，哪怕再累也是衬衣西服，一手好字一直是我和爸爸学习的对象，凭什么最后会有人嘲笑这个可怜的小老头？明明是我最爱的人我为什么会保护不好他。

  如果那时候的我不是9岁而是19岁，爷爷那么疼我肯定会听我的劝早早的去大医院医治吧。如果我当时可以陪着爷爷在医院，他肯定不会被嘲笑吧。我很想他，12年了，他只来过我梦里一次，但我从未忘记这个小老头。遗憾的是我再也不能见到他了，遗憾的是我那时候应该再劝劝这个倔强的小老头的。他去医院那一天，是我帮他洗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说“臭囡囡长大了，知道帮爷爷洗头了。”现在我每一次去看他都会在心里说很多话，希望他可以听到。

  但是遗憾永远是遗憾，他永远的走了，离开了我们。人这一生正如史铁生先生所说，既知晓人类文明的璀璨，又懂得生命路途的坎坷艰难，或许现在已经是最好的事实，但是我仍希望小老头在无忧无虑没有病痛的地方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