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兴致勃勃说,要去陇南礼县看驴肉,问我要不要去。我疲于工作,于是欣然答应,收拾好东西便蹭着老爹的车,连夜前往陇南礼县。
一路并无令人惊叹诧异的风景,心中的那一股后悔之意如星星之火,迅速燃烧起来。
后来,在这样的复杂情绪中来到了养殖场。
说是养殖场却也不是很合适,因为太小了,大约就50来平米的样子,成长方形。里面懒懒散散站了一匹马,几头牛,几头驴子一头骡子……还有一头黑猪。他们的食槽被一根铁栏拦着,但这并不影响它们进食。
场里并不臭,想来场主也是个勤奋的人,只是这几头牲畜看起来都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那匹本该意气风发的马都是一副疲惫不堪、瘦骨嶙峋的样子,印象深刻的是它的鼻子上方还秃了一块毛,看起来就更一言难尽了。
在这样的年代,到处都是圆滚滚胖乎乎的动物,还能看到犹如在过细粮关的动物,实在是少见。我心中不免猜测,他们如此,是否是因为生病了?
与我一同来的表嫂,拖着胖胖的身躯,来到那仅有的一头骡子前头。骡子比较出众,因为相对来说要健壮一些,更重要的是脸确实也大,这就容易引人注目了。
它低垂着脑袋,睫毛长长盖住了它圆溜溜湿漉漉的眼睛。我们这些刽子手是不屑入它的眼的。
表嫂伸出胖手,想要默默它的鼻子,可是一碰到它,它就甩头侧视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类,不愿意被碰丝毫。我在旁边看得仔细,甚至看到了它甩头时奉上的一个大大的白眼。
有趣得紧。
表嫂失去了兴致,讷讷走开。我一步向前,来到它的面前。它依然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许是我站得久了,它好奇地看了我一眼,眼睛黑黝深邃,却又纯净无比,里面像藏着千万话语让人忍不住去探索,去深思。那一刹那,我心中涌起一股奇异无比的感觉,我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是那时我清楚地知道,我喜欢它。我细细打量着它,黄色的毛发,没有光泽,呆呆地矗立在皮肤上,风一吹便摇晃两下,粗糙得不行。骡子的耳朵比较独特,笔直地立着,像是两只手轻轻拢在一起,形成了好看的弧度,又像是两叶小小扁舟,行荡湖中。两耳中间立着一撮毛,是鬃毛,乱糟糟的,像是零几年人类社会火极一时的沙杀马特发型,没什么好说的,除了为它再添加一份憨厚并无其它作用。我俯下身,看了看它的嘴巴,还好,没有龅牙凸嘴,抛开眼睛不说,倘若以人类的眼光来衡量,倒也算是标致了。
眼睛刚刚已经写过,实在是不好意思说,我竟从那双眼睛里琢磨出了一丝悲悯,却也不知为谁。
它就那样垂着头,看起来有些懦弱,或许它清楚,自己生来便是被奴役被宰杀的命运,所以才那样默默无语。我忽然想起,曾经在书上看到过,骡子是驴和马杂交而生,由于基因问题,没有办法繁殖后代。繁殖能力的剥夺,到底是上帝的过错还是人类的过错……
我心中对它同情愈深,它眼里的那丝怜悯在我心中便愈浓。我伸出右手,静静地放在它的前面,不动。我并不明确我这样做的目的,是想怜悯地触碰它,还是想舒缓我内心的不安。不管怎说,我应该也算它的仇人吧……在我胡思乱想之际,这头被我同情的骡子竟轻轻挪了脑袋,将它的头放在我手心蹭了蹭,我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它似乎明白我心中所想,还朝我眨了眨眼睛,于是,人类最本源最朴素的那一种高兴便从紧闭的黑匣子的钻出,我就差手舞足蹈了。它偏了偏头,示意我摸摸它的脸颊,我于是顺势摸了上去……它那么良善。
“看来,它喜欢你的。”表嫂转悠过来说到。我笑了笑并没有搭话,只是想要静静地和它一起享受这短暂的时间。因为我和它心中都清楚,此去一别,便再无见面机会。
最终,我带着我的不舍和为自己无能为力的羞愧离开。在车上记录下我独特的朋友,边写边回忆,倏忽间明白了它悲悯的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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