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刀

                                1.

  秦小刀人如其名，是师傅最快的一把刀。

  秦小刀五岁被师傅收入门下，上山学艺。他下过一次山，那是他十二岁那年父亲死去的时候，给父亲送完了终，师傅从此便是小刀的父亲。小刀一心听师傅的话，勤学武艺，不知不觉过去了六年，在师傅的四十九位弟子中排到了第二。

  小刀只佩服两个人，一是师傅，第二个就是大师兄。小刀把大师兄当作兄长看待，经常和大师兄比试，却从未战胜过他。可惜的是，未等到小刀打败师兄的那一天，大师兄在一次下山之后就杳无音讯，小刀问过师傅，可师傅总是闭口不提。“你只管专心学艺。”这是师傅给他的答案，小刀很听师傅的话，从此只管认真习武，排了第一坐次。

                                  2.

  寒来暑往，秦小刀已二十出头。按山上的规矩，弟子十八就得下山找事做，都是师傅安排好的，有的做了护卫，有的做了雇差，更不济的就去玩杂耍，去卖艺……但没有人会去当差，这个师傅的禁忌。但师傅一直把小刀留到弱冠之年，直到有一天师傅终于给小刀安排了一份差事，就是走镖。小刀没觉得自己被大材小用，小刀听师傅的话，师傅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小刀顺从师傅的安排，做了一名镖客。踏踏实实地出了几十次镖，无一不是安全而归。也有几次遇上险的，可每次都是在小刀的一柄快刀下，在同伴的目瞪口呆中，把强盗匪徒杀得屁滚尿流。“镖王”的称号很快就传开了，人传镖王一柄快刀，断秋风，斩寒芒，世上无双。通常小刀对此只是一笑了之，小刀对于名利实在是没有兴趣。

                                    3.

  突然有一天，师傅找到小刀，让小刀走趟镖。可这次的镖不是别的，是师傅的女儿。小刀没听说过师傅还有个女儿，可师傅说他的女儿在五千里外的地方，让小刀去把她接过来。一路上山高水险，师傅只信小刀。在师傅交待完备之后，小刀带上行李盘缠就出发了。当然，身后一柄快刀。

  秦小刀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到了师傅所说的地方。和小刀想得一样，师父的女儿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原来她从小被师傅的兄弟收养，师傅每半年下山去看望一次，现在师傅觉得孩子大了，想让她回到自己身边。小刀就带着子矜翻山越岭，子矜是师傅女儿的名字。回来的一路上竟凶险不断，不是强盗就是杀手，还好秦小刀武功盖世，杀出了一条血路。三个月后，秦小刀回来了，带着子矜，和一把断刀。

  似乎在师傅的意料之中，子矜从回来后，眼睛就一刻也离不开秦小刀了。师傅发出爽朗的笑声，把子矜许配给小刀。秦小刀什么话也没说，从小就是这样，师傅叫他做什么，他便做到最好。不过秦小刀可惜了那把断刀。

  秦小刀与子矜于三日后成了亲。师傅于小刀大喜的日子送他一把新刀，比原先的更快，更加锋利。婚后小刀该称师傅为岳父，可小刀总改不了口，子矜总是会在这时牵着小刀的手，羞怯地笑。

                                  4.

  婚后没几天，山下的官府找上秦小刀，他们认准了“镖王”的称号。他们请小刀走趟镖，护送一个官，一个大官。对此秦小刀询问师傅的意思，这似乎在师傅的意料之中。师傅点了点头，给了小刀一张字条，嘱咐小刀遇险时打开。只是子矜有点不愿小刀离开，直到分别时还拉着小刀的衣角。

  护送途中，从竹林里冒出许多的黑衣人，各各武功高强，身怀绝技。秦小刀掏出字条:“除了黑衣人，一个不留。”秦小刀看到字条，手中的刀不禁愣住了。可小刀很听师傅的话，除了黑衣人之外，没留下一个活口。

  很快官府被惊动，凶手早就逃之夭夭。可新来的锦衣卫看出了破绽，尸堆里唯独没有“镖王”的尸体。

  秦小刀回到山上，来到了师傅面前。“你还需要杀一个人”，师傅先开了口。秦小刀不解，没有啃声。“这个人你认识的，去见见吧。”

                                  5.

  那夜月光惨白，秦小刀没想到时隔多年又和大师兄见面了，只不过这时的大师兄拿的是绣春刀。

“我叫你一声师兄，你肯放过我吗？”秦小刀问。

大师兄摘下锦衣卫的帽子，“既然你还认我这个师兄，那么让师兄看看这么多年你有长进没有？”大师兄手里的绣春刀在月光下泛着白光。

秦小刀没再说话，他知道只有手中的刀才是对师兄的尊重。

  刀刃的摩擦声回荡在夜空里，几回合后戛然而止，绣春刀搭在了秦小刀的喉前。

“我叫你一声师兄，你肯放过我吗？”

大师兄的手在微微颤抖。

“多说无益，还是让师兄见见你的真本事吧。”

师兄挪开刀，他知道镖王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刀光在夜空下起舞，二人的身影在寒芒间来回穿梭。

  师傅所教的招数都已用尽，秦小刀没想到多年后自己还不是师兄的对手。可在二人目光交汇的一瞬间，秦小刀还是看出了师兄眼睛里闪过似曾相识的柔情。电光石火，绣春刀被打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好本事啊！小刀！”师兄开了口。

“我叫你一声师兄，你脱了这身狗皮，我们还是师傅的徒弟。”

“我现在是锦衣卫，不是你的师兄。”

“那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说吧！”

“当年你为什么不辞而别？”秦小刀的眼神果断且凌厉。

“当年我没走的话，娶子矜的就不会是你，杀人的就会是我手里的刀。”

“你现在又何尝不是一把刀呢？”小刀的刀泛着寒光。

“回去问师傅吧，小刀。”

师兄说完闭上了眼睛。

秦小刀的快刀粘上了血，师兄倒在了月光里，秦小刀仰天长笑。

“师傅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的。”小刀看着满地的月光，像是一地的冰霜。

                              6.

    秦小刀再没敢回去问出那个问题，他的刀早已被遗忘在那个月色惨白的夜晚。

  “镖王”的称号渐渐磨灭在时光里，那件案子也已经埋在了深雪中。只是山上还会有一批新的弟子在练武，老师傅会在院子里磨荡着新刀，痴痴傻傻的女子会好奇为什么这么高的山上会有疯疯癫癫的乞丐在院前乞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