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错

01

“你看她，她还好意思出来，也不知道偷人家多少东西了，”一家老旧的小卖部门前，一群老人围在一起。

她低着头，只想快速走过，看着她们，她只感觉到压抑与羞愧。她们应该是在骂我吧，是的，我该骂，我偷了东西，确实该骂。她脑中浮现了一系列她们骂她的话，叽叽喳喳的，一刻不休。边想着，她的步伐越发地快了。

那一年，她六岁。因为嘴馋，偷拿了邻居小卖部家的辣条。一次一次，又一次。她被发现了，邻居大声地斥责她，并告诉了她的奶奶，她低着头，大声地哭着。她不敢承认，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那句：我没偷。不知过了多久，邻居离开了。奶奶抱着她，一遍遍安慰，没事啊，不哭不哭，以后想吃什么就跟奶奶说，我买给你。

后来，邻居也再没找过她，骂过她。平静得好像这件事并没有发生过。

渐渐地，她长大了，开始去离家远的地方上学，回家的日子也越来越短。

其实她一直在逃避，她试着忘记小时候的那件事，可它却一直在脑海挥之不去；她想过道歉认错，却一直抹不开面子，就这样在纠结中反反复复。

02

毕业后，她选择留乡教书。每天看着眼前的一张张天真烂漫的笑脸，她觉得十分地满足。

学校的条件一般，学生也越来越少，每个班的学生不超过二十人。现在的大人们外出打工，大多数小孩留在父母身边，只有少部分跟在爷爷奶奶身边。

她站在走廊上，手扶着墙边，看着楼下追逐打闹的学生，回忆起学生时代的自己：那时候，年少的我们总是一副无所畏的模样，大笑大哭，做着长大后的梦，最大的烦恼是“今天吃什么”……

“老师老师，重大事件，有小偷，”李维气喘吁吁地向她跑去。

她回过神，看着李维着急慌忙的样子，说道，“慢点说，发生什么事了？什么小偷？”

“就是……就是……，哎呀，我也说不清，你还是跟我回教室看看吧。”

“那走吧。”

李维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一进教室，就发现里面乱哄哄一片。个个都当起了福尔摩斯，开始“探案”了。

“我觉得可能是他。”

“欸，我的东西怎么都还在。”

“会是谁呢，这么坏，连笔都偷。”

“哈哈，幸亏我早有先见之明，把东西带回家了……”

听着他们的分析，她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了，停下，都别说了，回到座位上。陈小可，你来说一说，到底发生什么了。”陈小可是班上的班长，十分地乖巧听话。

“就是昨天放学后，我们的东西都放在教室。可是早上来的时候，很多同学的笔都不见了。”陈小可十分流畅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锁好门窗了吗？值日生。”她看着学生们，冷静地问道。

一个学生回答，“门锁了，窗户我就不记得了。”

“那早上谁最先来教室的，你开窗户的时候，发现窗户锁了吗？”

“我最先来的，窗户没锁，只是关上了。”学习委员卢粒回答道。

“好了，以后值日生都注意点，要是再忘记锁门窗，就罚扫，知道了吗。”底下一片应答“知道了”。

“不过，如果东西是我们自己班上的人拿的，老师希望她能自己放回原处，我们就不会再追究。 可如果还是不还，我有的是办法知道是谁做的。看到后面这摄像头了吗？明天再没把东西还回去，我就去看看这监控到底是谁拿的。”

第二天，东西都回归原处了，到底还是小孩子。

03

周末休息，她坐在阳台旁看起了书。在书中看到一句话：

任何人都会犯错误，人从降生的那一天起，便不断地犯错误。错误，可以说是要陪伴人的一生的。智者千虑尚有一失呢!问题是怎样对待错误?是硬着头皮采取不承认主义?是搪塞、遮掩?是文过饰非甚或嫁祸于人?

她想着：我就是话中所说的“硬着头皮采取不承认主义”吧。我的学生尚能知错就改，我怎么就像个泼皮无赖呢，我应该要去承认错误吧。

人总是在某一刻会变得异常勇敢，哪怕是胆小怯懦的人。

晚上，她算着时间来到邻居家门前，犹豫地该如何说起这件事，“这么长时间，她该忘了吧，我该怎么道歉……”内心的斗争不停，直到邻居看见，疑惑地问她，“你有什么事吗？”

“啊，”她回过神。

整理好情绪后，她说：“那个，小时候偷你家辣条的事，对不起，这是还你的钱。”她从口袋掏出钱，递给邻居。

邻居笑着说道， “小时候不懂事没关系，况且你奶奶已经把钱还给我了，你不知道吗？也难为你记这么久了。”

她一脸茫然 ，最后微笑地说：“不过还是要对你说声对不起。”

邻居回答道，“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那我先走了，东善奶奶，再见。”

回家的路上，她释然了。也懂得了奶奶的用心良苦，维护着她那微不足道的自尊。

如果犯错是成长付出的代价，那么改错也就是成熟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