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车马像濒死的蚯蚓一样,在这广袤干燥的戈壁上蠕动,前面就是玉门关了……
从台州出发已经数月了,这段时间一直担惊受怕。从宫中不断传来消息:褚遂良被贬到爱州,已经病逝;被贬到振州的韩瑗已经在振州去世;长孙无忌被贬到黔州,遭人诬陷谋反,被逼自杀;皇上派使节奔赴象州处斩了柳奭……想到这些曾经的托孤重臣朝廷砥柱都被迫害致死,真怕走不到庭州。
“老余,我们走到哪里了?”
“老爷,刚过了玉门关。”
“哦,玉门关,舟车劳顿,让大家都停车休整一番吧。”
我搀扶着老爷颤颤巍巍的身子,走向远处一沙丘。
老爷俯身抓起一抔黄沙:”这些黄沙下面掩盖着张骞、霍去病、班定远、玄奘西去东归的足迹。”
“老爷,朝廷有令,终生不得回京。”
“你听到了吗?”
“什么?老爷……”
“战马嘶鸣声,将士们喊杀声,旌旗声,驼铃声。”
老爷望着远方,神情凝重,任凭黄沙从手中流散。
“敛辔遵龙汉,衔凄渡玉关。今日流沙外,垂涕念生还。”悲愤又铿锵的声音,旋即湮没在风沙中。
落日的余晖洒在他斑驳的脸上,遥望长安方向,两行浊泪横流。
“老爷,您上书反对皇上册立武氏为后,招此横祸,后悔吗?”
“老余,你也跟我四五十年了。我父亲来护儿生前跟随前朝炀皇帝,平定江南,三征高句丽,开疆扩土,忠心耿耿。随炀皇帝南巡江都之际,宇文化及此等乱臣贼子,祸乱朝纲,发动兵变弑君夺位。父亲不幸被叛军捉住,被杀害前说我是国家大臣,担负重任,不能清除奸党,以致国家落到如此地步,只能抱恨于黄泉。我从小笃志好学,立班超志,累官拜相,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如果因为个人得失而去做阻塞圣听之事,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怎么对得起百姓所托,君主所寄?只是连累你们了。”说完深情的望了望远处的家眷。
“老爷……”我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睛开始湿润,哎,这迷人眼的风沙。
“启程吧”
龙朔二年,庭州。西突厥部落发兵进犯。
城墙上,远处尘土飞扬,战鼓震天,那是西突厥的大军。
“蛮夷之族,背信弃义。我曾经触犯刑律,蒙恩赦免死罪,现在应当以身赎罪。虽不能像英国公、陈国公那样开疆扩土,必当誓死守卫大唐国土。何人同我一起杀贼?”老爷目光如炬的盯着身边的将领,这一刻他等了太久。
“杀贼,杀贼,杀贼……”将士们喊声震天,不知道长安城里的那个人能不能听到。
老爷脱掉甲胄,颤抖着双手交付于我。跨上战马,冲出了城门。我望着滚滚尘土,朝关闭的城门三拜。
生平未报国,留作忠魂补。我扶着灵车经过玉门关,听到了战马嘶鸣声,将士们喊杀声,旌旗声,驼铃声……
老爷,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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