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最美的星空

今天和同事分享了网友们拍得各种星空照片。偶然说起这一个。以至于晚上想起来，仍然觉得那是我见过最美的星光。

学生时代，我是不怎么爱学习的，更别提在学校了。好不容易逮到可以逃课的时候，自然就溜之大吉。这样也有不好的时候，就是你常常觉得孤独，同年级的孩子要么上课，要么网吧，要么谈恋爱，偏偏我都不爱，只好形单影只自己玩儿。

那天玩儿得困倦了，又茫茫然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便去车站想要回去爸妈的身边。奈何，临时起意，通讯尚不发达，鬼知道已经没有大巴可以回家了。

天是无绝人之路的，有心人早已瞄准了这个市场，专在车站外揽我们这些散客。车开向某一个目得地，和这一目得地顺路的，都可以买票上车。自然会比车站里面的票价贵很多，没有讨价还价余地的，也理所当然，车里人满为患。我是幸运的，有一位和我目得地相同的乘客愿意借我20块钱，加上我的，正好可以上车了。我上车后，还有零零散散的人在跟售票员争执要便宜几块钱，但最终还是乖乖就范了。也该庆幸他们没多争执就上车了，还能找到座位。因为后面还有一大波大波的人要上车，很多人就站着挤在过道上，车门前。一眼望过去都是黑压压的胳膊和宽宽窄窄不均等的肩膀。那个借我钱的同路人还给我留了靠窗的位置，我们坐在一起，面对一车厢的恶臭也是他帮我拉开了已经锈住的车窗。

接下来就可以等待开车，等待回家了。身体一切安定下来，又有了新鲜空气。终于精神可以放松，就睡过去了。大约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我被一个粗狂又急躁得男声喊醒，那声音震的车厢里嗡嗡嗡的，只明白大意——全体下车，他要修车，但不知什么时候能修好，让大家做好准备。接着，就听声音尖尖的售票员开始数人头，后来数乱了，就让大家报数。54个。怕有人捣乱，又报了遍，是54个。之后大家依次下车。车停在一段盘山公路上，有一面比较开阔，但下面更像是万丈悬崖——男女生大小便都开始往这边浇灌，那时天黑风冷，又山高皇帝远，哪里会想到男女野外如厕也该避避嫌呢，没有，大家浇灌完毕，提好裤子，还会相互揶揄一下，好特么冷啊。

那是山区的十月初，夜里。在学校里都是单裤短袖的我，被冻得一个劲儿打哆嗦，借我钱的那位先生便拿了一件他的外套给我披上。一部分人开始聚在一起抽烟。一部分人去跟司机去修车了，剩下我们一部分人，该方便的也都方便了，无事可做，就顺着另一面的缓坡开始往上溜达。也不知道为啥选这一边，大概是一个人走了，后面的人就跟上去了。全然是莫名其妙的默契，没人说话也没人突然掉头说不走了，就那么一直往上往前走。我当时心里惴惴地，但也不知受了多大的恐惧，紧紧跟着那个借我钱的同路人，生怕自己被落下了。

走走，男女老少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句，呀，真好看。其他人就一同抬头往天上看。这一看，所有人都停下了。那个借我钱的同路人 拍了我肩膀一下，我也就停下来抬头看——

四周广阔无垠，山只是长着头发的影子，星海璀璨，风声响，夜更静。每一颗星星都像是雨后的树叶，熠熠闪亮。我们都看呆了。同行者有人哼起“天上有个太阳 水中有个月亮 ”，淡淡的乡愁就这么笼罩在我们身上。没人说再往前走，也没人说回去车边上。我们像是被施了魔法的人，静默得蹲下又坐下，在回乡路上不知名的小土坡上，安静得被星光照耀。那些大而亮得星星，平铺在广袤的天上，又垂下来把世界包住了，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古人说的天圆地方，原来是这个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底下的人开始喊我们了。我们就溜着山坡下去，上来的时候没发现这么陡，下去的时候，却一个个后面都跟了一条尾巴似的土烟扬尘。

坐在车上，听售票员尖尖得嗓子是有些疲惫了的。她待大家都坐定，站稳，重新开始数人头。53个。售票员开始让大家看看身边的人，谁没回来。等了几分钟。汽笛在空旷的山路上都快按出回音了，也没人回来。于是怕刚刚数错了，重新报数吧。53。又一遍。还是53。司机和售票员都比较火大，但谁都没发现自己身边的乘客不见了。又等了一会儿，司机骂了一句。车开了。

几分钟后，听司机兴高采烈得跟售票员说，是不是老子刚刚忘报数了！你说我咋没想到还有我呢！

同排坐我旁边的借钱先生，突然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你说，会不会那第54个，不是人——

我吓得一激灵，赶紧又装睡过去。车程颠簸，我却一路没敢再睡。

外面天渐渐亮了。顺利到达目得地。邻居家的哥哥在车站接我，我把钱和衣服一起还给了那位同路的先生，道过谢，一秒没停，转身就拉着哥哥往他的车上蹿。哥哥问我怎么了，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特委屈就哭了。他便也不问，慢慢开车送我回了家，到家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

后来这位邻居家的哥哥揶揄我，每次都说，有一只会变漂亮星空的鬼，跟着我走了大半段的路。

可那真是我目前为止，见过的最美星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