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草

  两人是在地里认识的，我是从外祖母听说这个故事，那是她的姑。至于是我的谁，我没见过，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她死的实在罪恶。

  菜地埂上黄花开的时候他们认识了，为什么认识的呢？不知道，做什么认识的呢？不知道。认识了就认识了罢，两个年轻的男女在菜地里迸发了别的感情。她姑是好的姑，眉眼整齐的一个好姑娘，乡里八绅的谁见都要夸上一句。年轻的小伙却不是个好汉子，是个二流子一样的青年。可这后生有一套啊，她姑是丢了脸面也要跟着他。她姑家人气呀，好好的闺女配这么个孬种，怎么办呢？打吧，新鲜竹子上扯下的竹条，打在手臂上，大腿上，凡是能见着皮肉的地方，都见了竹子痕了。姑娘哭了，哭能怎么办呢，哭一场，不吃饭，中午还是得下地干活去。什么也没有土地，猪羊重要啊，人能饿，猪羊不能，土地不能闲着，一年的粮食就指望着几亩地了，收成好，还能卖些钱。猪羊也是哩，家里逢年过节要添置些什么物件，可不就靠这些个。

  姑娘哭完就带着竹痕又在地里翻土了，只是眼里哀伤啊，做事也不上心，锄坏了几根苗。手臂上便又多了几道掐痕，谁掐的，她妈。姑娘是自家姑娘，对着外人时，好的尽身上堆，但对着家里的东西，那就比不得了，姑娘掐不坏，秧苗掐坏了拿什么收成，秧苗都是去年留下的种，是好苗子，留了数的，秧苗可比自家姑娘值钱。

  姑娘也不哭了，只是呆呆的锄，一处的土碎的稀巴烂了，姑娘还在锄。她妈也不搭理，只埋头做着自己手里的活，太阳高勒，热的人直冒热气。就喊姑娘回去提水来，叫了好几声姑娘都没动静，只是盯着那地锄，于是又挨了她妈几下拧。姑娘终于慢吞吞的动起来，离开菜园，回家提水去。 姑娘慢慢的走，失了魂似的。

  旁边的芦苇里传出异样的鸟叫，姑娘一个激灵，一下子清醒过来，钻进芦苇里。两个年轻人激动的搂在一起，回忆以前的甜蜜。渐渐的，姑娘忧愁上了眉眼，问及缘由，姑娘就道了出来，家里人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嘛。后生这时完全没了那祥和的样子，他不怨，也不愁，他就是骂。骂什么呢，骂天骂地，指着菩萨，世道骂。后来就骂到了姑娘母亲头上，骂的及其难听，也不顾及那是同身边亲爱的人有一层极亲的关系的女人。

  姑娘也怨，但听到男人这么说，也生起气来，他埋怨男人如此辱骂她的母亲。两人就吵了起来，吵到最后，男人连姑娘一起骂了。姑娘哭了，她呆不下去了，她开始相信母亲的话了。姑娘不愿跟他争吵下去，她就离开芦苇荡，回家给她妈打水去，她现在记起她妈还在地里顶着日头干活了。

  姑娘想赶紧见到母亲，她伤心啊，她想寻求母亲的安慰了。姑娘打了水了，给她妈送了过去，重新拿起锄头干活了，她什么也没说，就静静的呆在母亲身边。 姑娘回去也不闹了，不想着见那个男人了，她有点知道那男人的品性了。

  芦苇荡里再传出鸟叫时，姑娘不想去了那男人想花点心思，将姑娘哄回去，他知道上次伤了姑娘的心了。姑娘其实不是蠢姑娘，他知道这男人对自己以后好不了，但她也想同男人说清楚，她告诉男人以后不要来找自己了，让他寻别的姑娘。男人就怒了，扯着姑娘的头发，扇了姑娘几巴掌，姑娘挣扎着，但终究挨不过一个年轻男人的气力……  回去时，家人问，姑娘只说摔的，但同时也松了口气，想着事情该是结束了。

  几天后，乡里人发现姑娘不体面的死在了除稻壳的场子里，同那个男人死在一块，那男人是喝了农药了。

  此后，外祖母就没了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