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宣烈歌
我浮在天上，看着妹妹低声泣。意识在一点一点模糊，我大概快要消失了，终于明白，一家兴起，一家衰败徒留一人，在滚滚江河中消匿声息，像一页页轻而薄的熟宣，干净而来，清白而去，一生将近，问心无愧，只是遗憾当年国破遍地疮痍，宣州不在；英烈忠魂萦萦，青山不相傍。
沚南
一
咸丰帝登基的时候，我家正是如火如荼。每日里数不尽的青檀稻草与竹枝送进作坊，又水车下碾成细腻清香的纸浆，竹制的篾子一沾一提，在阳光下晶亮亮的闪，最后轻轻巧巧的揭下来，盖上一枚朱色的籇章。江家的宣纸正受人追捧，说不尽的繁华。那年的江南，听人道是极美的，洋车铁路尚未铺及，翻车架在涧边，吱呀吱呀的一圈一圈舀起溪水，邻家阿姊清歌婉婉。后来总听人说朝廷败了，退了，中堂大人又签了甚么条约，起先祖父祖母毫不在意，反正鸢尾依旧开的烂漫，青山依旧逶迤连绵。
二
1911年又是一个辛亥年，武昌城里一声暴响，天朝在纸醉金迷间断了声息；新学新思潮不断涌起，到处天翻又地覆，只是宣纸慢慢收敛了光辉，被赶下台去，不见高楼起，偏偏赶上高楼塌，那一年，我出生了。谁也说不得宣纸不好，它柔韧又散着清香，也许时代的巨浪滚滚不断，总会掩没些什么，总会发现些什么吧。
我小时候啊，日子是苦的，却又很甜，母亲不用操心家里作坊的事情，可尽日陪伴我，去溪边拨弄芦花，也去采些菌子，傍晚在桌上添一盏鲜汤，我在这无忧无虑的好时光里，父亲与留洋回来的哥哥苦苦思索着，总盼着重振家业。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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