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形山

        有人居的地方便有商贸，大概向来如此吧？

        之前我去过蓝田县，为着物流苏宁电器的配送事宜。有一处山区，名曰马王村，其时晚八点多钟了，县城已是华灯初上。那个人家收完货物，得知我们计划去马王，便极力劝阻：要不得啊！特别在夜里……他说那儿地势险峻；若在白日尚可，但夜不观色，凶多吉少呵！我们立即犹豫起来，不知所措了。司机恩宝师傅倔强自信，执意要搏一把，我自无话了。

        货车复上101国道，径直驰向那个山村去。

        导航显示此山道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行程。很快汽车踅入一条乡道，有临路的民宅的窗灯，扑朔迷离，稍纵即逝。继而我们陷入夜的黑魆魆的泥潭之中。是逼迫的逶迤的陡坡征途。四下沉寂得有些吓人，车灯照出前方三米阔的水泥路面。发动机哀鸣着，l汽车吃力地爬行。在坡陡五六十度的斜角，我的心也攥作一团，全然没有了白天的轻松愉悦。那山路两边，或是峭壁压顶，或是深渊临危，都是双双魔掌，噬血妖孽。恩宝四十多岁的样子，开车技术娴熟，他说他习惯了跑山路；曾经夜晚一个人驱车爬过秦岭山道，那才叫一个险峻。

          山下如豆的光点稀疏散落，谱写着大山夜的深沉音符。我曾想，我们是游走在琴弦上的弹指，要么奏完一曲妙音，要么弹断琴弦……我们此行也无非为客户送去一台液晶电视。客户急切，电话连连，是你无法推脱的了。但假如我们走钢丝，命悬一线是否值得呢？假如坠入谷底，殍尸荒野，又有谁知道啊？这样想着，恐惧，悔恨愈演愈烈……

        远远地惊现一座山镇，闪烁着紧凑的光辉，教我们不禁眼前亮堂，兴奋不已。两排二层楼房夹道着这条道路，整齐靓丽，婉若清纯秀气的山妹子。镇山镇不大，设有邮政，信用社等机构，墙头横幅标语及宣传画，显示了文明和时尚来。

          山镇的抚慰是短暂的。转瞬间复又回到恐怖地带。上，则犹如攀缘；下，则犹如跌落。事情往往是騎虎难下，进退维谷。好在我们不断跟客户手机联系，对方女士甜美的声音鼓舞和宽慰着我们：我们并不孤单，前面有人会接应来的。

      汽车上至山尖，向下分作两条叉路，一条左首，一条右首，更加狭窄险恶。我们不敢贸失，戛然而止，电话过去询问，他们意欲接应我们，让我们不要动，彼此发了定位，很快，手机屏幕上面跳动着黄色小点，一步步逼近我们，当两个亮点融合时，我们看到一辆白色的小轿车，下来一对年轻夫妻，那女士赶忙致谢：师傅们辛苦了！简单寒喧之后，他们上了车在前方为我们带路，这已经距离他们家很近了。

          他们家是旧式瓦舍，有些低矮破烂，很不入时，依山傍沟，闭塞贫穷，到底有什么留恋的呢？是清新的空气和美丽的风景吗？我有些不可思议了。

        那小伙高大帅气，有些不善言辞，而小媳妇反之，热情大方，活泼开朗，模样清秀漂亮，是极赋亲和力。他们或者是外出打工族，说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举止谈吐完全没有山村人的痕迹。我以为我生活在这里迟早会憋死的，但看不出他们哀伤的影子。他们会为一台电视机的期待快乐一整日，这也是我无法企及的。

        交接完手续，我们要作别了，小夫妇殷勤地帮我们看车掉头，一再嘱咐小心慢行。我们的车远行了，我回头看见他们仍然挥动的手电筒，不禁心里酸楚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