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镇上我最恨的那条狗死了,我再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从十三岁开始,我就渐渐意识到,我对烈马镇没有任何的感情,比爱更深沉的感情是恨,我既不爱烈马镇,也不恨它,我不知道烈马镇的任何过去,因为没有人和我说过,对于烈马镇的未来,我也没有丝毫兴趣,因为我不知道它的过去。在我十一岁那年,我被镇上的一条流浪狗咬过,有生之年,我从来没有被人伤害过,没想到第一次竟然是被一只狗,这让我产生了极大的怨恨,不过也没有人教过我被狗咬了之后,应该怎样合理地去报复它,我精心密谋了几十种报复它的方法,最公平的是下次乘它不备,也把它扑倒狠狠咬回一口,不过这样有点下流,况且很难保证在撕打中它会不会又再咬我一口。最坏的打算是我可以杀了它,反正没有人会找我的麻烦,既然它作为一只流浪狗,无端端咬了我,我不可以送它去法庭告它蓄意伤人罪,况且就算罪名成立它被送进了监狱,还可以每天好吃好喝,告别风餐露宿的流浪生活,那岂不是更便宜了它。那我无端端杀了它,也不会有人告我故意杀狗罪。不过我除了在吃肉的时候,有变相杀生的嫌疑之外,再也没有过杀生的练习,难以保证我准确实施。所以折中的打算是,我决定耗死它,我大概了解到,一只狗的寿命是十年不到,况且它是一只流浪狗,整天东奔西走,况且它性格暴躁,性欲旺盛,动不动就和镇上偶遇的母狗交配,从理论上分析,它肯定活不过十年,而我在没有任何天灾人祸的情况下,尽量保证正常的运动量,应该是可以比它活得久一点,以防自己意外死掉,我连镇上的井水都不喝只喝矿泉水,通常情况下,污染被发现靠的是靠一片地区的癌症发病率。除此之外,我根本不吃转基因的食品,我对于新事物一向抵触。况且现在为了保证经济增长,大家都想着法子骗人去消费, 很难保证一些不法商家在相关法律还没有出台之前,钻法律的空子。我一向对法律漏洞这个词保持怀疑,有时候会觉得,法律漏洞的存在就是专门供不法之徒去钻空子的,然后促进消费拉动经济,皆大欢喜,等漏洞大到不能再假装没发现的时候,再站出来抓一批典型就好了。就这样,在我十八岁的那年夏天,我终于等到了那条狗的死讯,我依稀记得我被它咬的那年,才刚刚申奥成功,如今奥运会都已经圆满成功了。我以为我会欣喜若狂或者老泪纵横什么的,但等我亲眼见到它的遗容的时候,我反而感情平淡,就好像这只是生活里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一样。 在再次确定死的确实是它,而不是其他的替死狗之后,我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老三和小智,老三接电话的时候刚刚睡醒,当即拍板今晚在麦肯基大搓一顿。麦肯基是镇上唯一的一家汉堡店,麦肯基刚开的时候,镇上的所有适龄青年都被那种用两块馒头夹着肉和蔬菜的,叫汉堡的食物给吸引了,而一杯汽水卖到五块,又让他们抵制住了诱惑,可见抵制诱惑的最好方法就是穷。当大家惊奇地发现,在麦肯基就算不点东西也不会有人来赶你走之后,麦肯基就完全成了青年人感受小资情调的最佳去处,渐渐的,镇上一些家庭妇女也发现了这里,在孩子去上课了之后,这里又成了镇上时髦妇女们的集合地,她们会在这里呆一下午,一边织毛裤一边讨论五年前最流行的衣服款式还有今天早市猪肉多少钱一斤。不可避免的,麦肯基成了镇上的地标性建筑,在镇上经常能听到一些妇女彼此热情地邀约:下午去那个鸡店打毛裤呀。麦肯基给我们留下的印象如此之深,以至于当后来我们三个去县里看到肯德基和麦当劳时,小智一脸鄙夷地给我们说:这么大个县还模仿我们镇上的麦肯基。
等我到了麦肯基,老三正在装作善解人意地听女服务员讲,她是如何和他男朋友因为争论吃方便面加调料好还是不加调料好而分手,时不时还温柔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得津津有味。小智点了一杯可乐,活生生加了五次冰,我之前注意过麦肯基的可乐杯的尺寸不过三百毫升,可见他要多么小心谨慎地喝才能保证在第五次加冰的时候,杯子里还有可以加冰的可乐。在我抽完第一根烟后,老三已经和女服务员成了彼此的知己,老三依依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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