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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校的最后一晚,学校组织了一场室外电影,看电影时宋晨铭一会儿换到田甜旁边坐会儿,一会儿换到刘芸旁边坐会儿……我似乎也在等着被他看到,但他又不是杨婷,我们之间的游戏早就结束了,想到明天就要离开了,我忽然想一个人到处走走,于是便悄悄溜出了班级。
校园大门进来是一条很宽的马路,老师就是在这条马路上支起一块幕布给我们放电影看,我沿着路往校园里面走,左前方是操场的入口,右手边有一条稍窄些的路,路两旁种着两排白杨,这个校园里最不缺的就是白杨树了,树和树的枝叶互相交错,夏天走在这条路上非常凉爽舒适,若是遇上了刮风的晚上,路面上到处都是枝叶投下来的黑影,再加上呼呼的风声,也非常吓人,我们的教室在路的东侧,和(一)班并排,教室前方不远处有个水池,水池旁有棵柳树,柳树每天都能被水浇到,所以柳条长得又多有长,非常好看,宿舍在教室的东南方向,食堂在教室的东北方向,这就是三年来我在这个校园活动的全部场所了。最后,我拐进了操场,来到主席台,学着宋晨铭以前听我读故事的样子趟在台上,闭上眼睛,回忆一起读书的日子,回忆那些我读给宋晨铭的书,我从没和他讨论过书中的内容,就像我后来也从不问他题一样,因为我隐约认为人和人之间最大的距离还是在思想上——长久以来的知识的熏陶、思维的方式及习惯,我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愧,也害怕那么赤裸裸的暴露给宋晨铭。
我很喜欢看那些书,我把所有的感触、所有的发现、所有的疑惑全都记在了沈晴送我的日记本里了,我也把所有喜欢的片段都读给了宋晨铭。
我想起有一回我问宋晨铭,为什么去年下雪天一个人躲在教室里,他的神情渐渐变得忧郁,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正想换个话题时,听见他说:“我妈妈走的那天下着雪。”声音很低,说完他便离开了主席台,那天我想起了小猴子,她当年和欺负她的同学们吵架时心里一定很不好受,不知道有没有人也那样欺负过宋晨铭?
我的初中马上就要结束了,但似乎有好多事情还没来得及收尾。
我还没来得及化解和沈晴之间的矛盾,也没办法销毁所有的合影,我忽然不知道自己那天为什么生沈晴的气了,我明知道沈晴也在等机会和宋晨铭合影。
我也还没来得及和宋晨铭开始一段感情,我以为我们之间才刚刚开始,我也天真的想过我们彼此牵手走完这一生。
我也还没来得及把林越娜给我的所有资料都认真复习完。
第二天早操时,我学着宋晨铭,也挣脱了班级原有队伍,肆意地在操场上奔跑,可无论怎么努力都追不上那个我想追上的人,天空中流星划过,我第一次在自己的愿望里加上了宋晨铭——愿他早日实现理想,一生平安健康!
中考完,爸爸骑着电动三轮来接我,李亦然我俩坐在三轮的后车斗里,我们回去的路上碰见了宋晨铭,他和宋睿轩、周晖、沈卫星等七八个同学一起骑着自行车正往回走,宋晨铭一见我便兴奋地大喊:“瑶瑶——瑶瑶——瑶瑶——瑶瑶——……”,边喊边朝我挥手。
其实家里很少有人叫我“瑶瑶”,我爸肯定也听见了,于是加快了车速,我使劲攥着扶手,不敢出声,奢望地望着那个奔驰的少年——他蹬着自行车跟在爸爸的车后使劲地追赶,一遍一遍地喊着我的名字,开心地向我招手,马路两排的白杨树慢慢向他身后延展,宋睿轩他们被他远远地落在身后,渐渐的周围的一切都不清晰了变成了他的背景,而那个闪着光的他,最后也渐渐的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了。
填报志愿那天,我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田甜艺术照上穿的那种连衣裙,扎上刘芸喜欢扎的那种高马尾,同学们见了都夸我漂亮,但宋晨铭却一直没回自己的座位,交完志愿单大家就可以走了,我磨磨蹭蹭不愿离开,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这间教室,不过就算还能回来,教室也不再是现在的样子了。
正在我胡乱感慨时,身后传来宋晨铭的声音:“瑶瑶,你有学上了!”,接着又是他平日里那种夸张的笑声,我听到后立即转身。
“你是报的二十八中吧?”,我找话题跟他聊。
“对呀!”
见他要转身,于是我接着找话说:“杨婷也是报的二十八中。”
“去了二中好好学习。”他说完,又要转身离开。
“嗯,我知道。”我说,“今天天气挺好,刮着点风不热。”
“郑佳瑶——”这时我听到郑小意大声喊我。
“待会儿——”我说,我这会儿顾不上郑小意,眼睛紧紧地盯着宋晨铭不放。他却奇怪地看着我,眼睛里写满了问号,我也看着他,不放他走,接着他向我身后瞄了一眼,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边笑边说:“瑶瑶啊瑶瑶——”
“郑佳瑶,你和我铭哥聊啥呢那么投入,宋睿轩都过来找你两回了,叫你你都听不见。”郑小意嬉皮笑脸地说。
要是我现在转身宋晨铭就走了,有些事情就是很奇怪,没有人逼着你一定要怎么做,但你就是不能按自己的心意来,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左右着你。
我转回身,宋睿轩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你报的几中?”他问。
“二中”
“那我也报二中,和你一起。”
“不,不要!宋睿轩你不能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报九中。千万别报二中。”
九中是我们当地的重点高中,二中只是普通高中。我看着眼前的宋睿轩,忽然想起了初二的一次班会,老师让大家说说自己的理想,宋睿轩第一个站起来,他笑眯眯地说:“老师,我长大了想当联合国秘书长。”话音未落便引来老师、同学还有他自己的一阵狂笑。那个时候葛倩问我喜欢班里哪个男生,威胁我必须要选一个,不然就不许再加入她们的小团体。
“那我选宋睿轩。”我说。
“为什么选他?”葛倩问。
“因为他长大了想当联合国秘书长。”我回答。
看着宋睿轩把填了九中的志愿单交给老师后,我去找宋晨铭,但是找遍了教室内外,都没看到他的影子,我提着那本《麦田的守望者》自言自语:书还没还你,怎么就先跑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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