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缺

空缺

      一直想写点什么文字纪念下小寻，却总是被琐碎的生活牵绊，念头始终未曾断过，如今零零总总的堆积拼写终于了却心中的一份挂念，算是慰籍自己，亦是人生偶感，只期人长久，千里共明月。

      我与小寻不相见已愈七年了，最后一次与她相见竟是在运河延陵桥下。那日午后，和风微醺，阳光暖暖的。小寻先是在路口候我，相见后，边走边聊，一直走到河边，日暮里的阳光洒在河面上，金光熠熠，浮沉不定，晃荡的人眼不能久视。运河中来往穿梭的是繁忙的石料船只，船儿驶过带起来的浪花不断击打着堤岸，发出不绝于耳的水响声。我们找了一个稍平缓的堤口，坐在岸边，看着运河中行运的船儿被脚下的运河带向远方，直到消失于天际间。

      “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小寻微声道，那语气异常干脆坚决，不容回旋。

      “哦！”我望着她异常平静的眼神，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要和他结婚了！”

    “你真的想好了？”

    “嗯，我决定了。我爸爸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不想再让他伤心了，我答应爸爸了，让他放心的走。”

    “哦。”

      我们都没有再说些什么，我知道我们都是有言而不愿出口，也不能出口，结局已宣示彼此之心。良久，小寻开口道：“走吧，不早了，你还要回去。”

      “好吧。”

      起身从河边回到小寻家附近，她抬头看着我说道：“保重！这辈子能够认识你我很开心，不管你以后是否还在延陵，我会永远记住你的。”说罢，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递给我。

      “这个是我这几天绣好的，送给你，留个纪念。”

      从她白皙玉葱般的手中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幅十字绣画作，画中是两尾相伴携游的鱼儿，一黑一红，线条细腻，形态生动，跃然有爱。我轻抚着那对儿鱼儿，心乱如麻。

    “我会好好保存的，你也珍重！”

      说罢，小寻转身离去，我站在人群中看着她，一步三回头的向前走去，最终消失在人群中。此后，我再联系小寻，她的电话已然无法接通，后又尝试到她家附近等候，希望能够再次看到她，却始终未能如愿，终是再不相见了！

      初次与小寻相识是在人民公园的水景前，那时初夏时节，身材不高的小寻留有微卷的短发，脸庞清瘦，皮肤白皙干净，五官精致，眼睛大而有神，眉着青黛，鼻儿可怜，小嘴儿粉嘟，嫣然一笑，一付江南女孩儿气质，婉约卓雅。身上着一袭黑色紧致妮衣，臂中挽一小包，脚下是一双亮黑的矮跟皮鞋，小脚穿着一双肉色的丝袜，简练大方。我们游走在园中曲径林深的幽僻处，很忽然地，调皮的她扶着我的肩膀跳上花园堤墙，一手拎着包，一手搭在我的肩上。我们就这样沿着垛墙绕着走开来。只记得那天聊了很多、很多。直到天色将黑，才告别各自离去。

      一次，小寻忽然打电话说，要到我这里来。心里有些惊讶却又有点高兴，到我的住处来访，后来到楼下的饭馆吃饭，又上来玩了会儿电脑，晚上送她回去，临上车前她回头问道：“明天有空吗？能不能到XX医院陪陪我？”

      “你有不舒服吗？”

    “我爸生病住院，明天想让你陪我，可以吗？”

    “哦，这样子，好吧！”

      第二天一早，我如约来到医院，在住院楼下给她打电话，小寻下来，我们在院里小径上散步，过往都是些出来透气的病者和家属，也不乏一些疾步的医护人员。我们在一条安静的长椅处坐下，“你爸爸的病情现在好些了吗？”

    “唉，就那样了。靠药物维持着。”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额，你别压力太大，现在医疗水平还是比较好的。”

  “嗯。不说这个了，我给你留了份早餐，你简单的吃点吧。”

    或许是早上有点凉，吃了几口竟打起嗝来，小寻忙起身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你去干嘛？”我忙追问道，然而她并没有回答我。

    不一会儿，她从院外回来，带回来一杯热饮，递给我，说道：“快喝吧，喝了就好了！”

    “你怎么很少问我的事？”她忽然问道。

  “不喜欢随便问别人。”

  “你知道吗？我有个男朋友的。”

  “哦。”

  “不过前不久分手了，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以前在移动营业厅上班，他来充话费。每次充话费时总问好些问题。次数多了，他一来我就记住他的号码了，也记住他了。后来他说他喜欢我，我并没有理会。他不死心，追了好久，才开始交往的。”

    “那好好的怎么又分了？”我好奇的问道。

  “唉，不说了，我得上去看看，你等我！”

      以后的日子里，大概每周都去医院陪着小寻，直到小寻的爸爸出院。有一段时间我们忽的联系很少了。部里给我安排了新的任务，也无暇顾及，只是会在孤寂的异乡夜里想起她。有一天突然接到小寻的电话，让我陪她去一趟梁溪。请假买票，小寻在火车站等着我。后来在火车上听她讲话，心情看似很开心，其实我觉察到她心里有事。对面的旅客还以为我们是情侣。列车在飞驰着，窗外的景色俨然一副盛夏的景象，水田莲莲，荷花亭亭玉立。不知何时，小寻斜倚在我的身旁，头偏向我耳边轻语道：“告诉你一件事，我怀孕了！”

      我回头惊讶的问道：“这！怎么回事？你不是和他已经分手好久了？”

  “你还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分手的，我们相恋以后，拗不过他后来就住在一起了，但是却没有那样，说出去别人都不信，你肯定也不信。但这一切都是真的。我很坚持，只有结婚了才能在一起，有时候因为这个他和我吵架，讲没有那个女朋友像我这样做的，我仍就没有妥协，看我如此坚持，他后来也就没再说什么。直到有一天，我下班回家，发现床单上有别人的长发，我就质问他，他一开始还不承认，后来被我追问，他点头承认了。我很伤心！难道就因为我坚持这个，他就在外面找人。我们吵的很凶，后来他向我道歉，希望再给他一次机会，我没有同意，下定决心，就分手了。前不久，他来电话，说是家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女孩，订婚了，想最后再见一面，后来被他反反复复的纠缠，电话里面他也哭的很难受痛苦，我想和他做一次彻底的决断。”

    “那天见面我们都很伤心，喝了不少的酒，喝到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之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很害怕，他现在要和别人结婚了，我也不敢告诉家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那你有没有告诉他？”

    “没有，我不会再和他有任何纠葛了。”

    “那你想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你建议。”

    “你只要现在陪着我就行，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想。”

    “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他，为他做了多少，我们在一起，有过开心，有过吵架。在一起久了，无意中发现他竟然染上赌博了，借了好多外债。我白天上班，晚上兼职打工，替他还清了所有的欠账。没想到他竟然把别的女孩领回家背叛我，伤心死了。”说着，小寻的眼眶湿湿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儿，还是从脸颊划了下来。我从口袋中拿出纸巾，为她拭去那令人心疼的眼泪。良久我们都没有再说什么，列车到梁溪后，陪着小寻在这陌生的城市走了好久，直到我们都累了，找了一家饭馆。小寻开口道：“今天我要做什么你都不许拦着我，只要陪着我就行。”

      我看着她黯然迷惘的眼睛，默然点头。

      小寻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白酒，自斟自饮。中间想尝试劝慰，看着她的眼神，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陪着她。后来的结果可想而知，小寻醉了，醉的稀里糊涂，醉的我心疼，醉的我放心，她终于释然了，解脱了！扶着她，走向车站，“我们回延陵吧。”

    “我不回去，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没有人认识真好，你再陪我走走，我感觉自己好苦、好苦！你说我那么爱他，对他那么好，他却背叛了我，伤透了我的心······，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当我扶着小寻来到车站的时候，进站刚坐下她就吐了，吐得一塌糊涂。醉醺醺的说着胡话，在回延陵的路上哭的伤心欲绝，让我心疼，只能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给她片刻的安慰，看着她在我的怀里安静的睡去，眼角仍挂着未干的泪水。列车奔驰着，窗外的田野离我们远去，希望这一切都能远去。

      江南烦闷的盛夏终于过去了，小寻的心情恢复到以往，一切都过去了。时间是最好的疮药，没有什么治愈不了。

      一次下班，刚走出公司，小寻在不远处向我挥手。当我迎上前去，她道：“陪我去个地方吧。”说罢，小寻不由分说的拉着我上车。“不许问我去哪儿，到了就知道了。”

    “去哪儿啊？神神秘秘的？”

    在一个曲里拐弯的里弄下车，进了一家小店，店里有几个穿着奇异的小伙子，五颜六色的发质。小寻趴在我的耳边轻声私语到：“今天我要纹身，你帮我选择一个图案？”

    “我不喜欢这样，劝你还是不要纹身，不伦不类像个什么样子，也不卫生。”

    “我要纹一个，从新开始我的生活！”

    “重新开始和这个有关系吗？就不能以其他方式开始吗？”

    “你说纹在哪里好看？”小寻并没有理会我的劝告，在店员给的一本图册里面选择图案。

    “位置随便，根据你的喜好选择。”店员介绍道。

      最终小寻在脖子后面纹了一个几何形状的图案，她自己喜好的。我问道：“你不感觉疼吗？”

    “疼，刻心般的疼！我就是要记住过去的疼，给自己一个教训，重新开始。”

      工作不忙，得空的我们就相约出去玩。有一次，准备带她去荷园。告诉她那里有好多荷花，各种各样的，最漂亮的当属“品”字型荷花，非常迷人，小寻很期待。在一个晴好的周末，我们出发了。那天小寻穿着吊带牛仔裙，上身是一件白色的T恤，新烫的发型，戴着一个漂亮的发夹，很可爱的样子！我们在蓊蓊郁郁的荷田里，摘莲子，在稻田水里捉蝌蚪，在大树下依偎在一起，看着不远处田地里的向日葵，感觉天是那么蓝，大地是那么温暖，生活那么的美好。第一次，我看着她的眼睛，拥她入怀，抚摸她微可的脸颊，感触她热烈的唇······

Takin' your heart,And holdin' it tight

Emotional touch ,Touchin' my skin

And askin' you to do

What you've been doin' all over again

Oh, it's a beautiful thing

Don't think I can keep it all in

I just gotta let you know

What it is that won't let me go

It's your love

It just does somethin' to me

It sends a shock righ

      春节后回公司，小寻在一次约会时告诉我，家里人给他介绍了一位男朋友，条件很好，她爸爸也很喜欢。希望在他走之前，能够看到她成家，就可以安心的去了。小寻的爸爸在自己第一次谈的男朋友时就不认可，自己最后遭遇那样面对亲人的指责小寻也无话可说，终究是自己选择的。小寻的爸爸说：“一次机会是你自己决定的，当初不听我的，结果呢？这一次，必须听我的。”

    “明天下午有空吗？我有事找你，我在运河边等你。”小寻最后一次在电话中说到。

······

      对我们来说，生活不只是生活，爱情只能是爱情。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或许才有美好的结果。否则不能拥有便是生命给予的不怀好意的玩笑。岁月如梭，燃情不再，当你的内心风平浪静的只剩下生活，只能find a girl,settle down,if you wan`t,you can marry.活的愈久，愈发觉得，每个人心中或许都有一块空缺的位置，留给曾经在你的人生中一晃而过却又留下抹不去痕迹的那个人。没有你妄要的结果，只有如风般的记忆，这记忆似江南四月的风，温润短缺；留有给你的只有怅惘，没有终结的思念，只有擦肩而过的偶念。在生活的磕绊中，偶尔人生不经意的插曲会唤醒你对青春的回忆，想起生命过往中的她。好想再见她一面，好想再和她一起说会儿话，只为告诉她，“我，过的很好，你呢？”

   

空缺

      而今只有小寻的绣画至今还挂在我咸宁寓居的北墙上，书桌旁边灯下漫笔，每每看见这两条相伴厮游的鱼儿，想起小寻可爱怜人的样子，只能默默的在心中念道：“小寻，愿你年年有余！”

        丙申年二月初一，初稿于庐州新华书店-24H店，四月廿三港汇定稿

                            未央卅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