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池香衣
我与凰梧见过两次，第一次同车，我们聊着天，她忽然感慨：“好羡慕你，真年轻啊。”
我告诉她，她才值得羡慕，她拥有的工作和家庭，我都没有。
她却说：“这些随着时间，你都会有。可我没有时间了。”
第二次见她凰梧，她又做同样的感慨。我才明白她并非一时兴起。凰梧不到四十岁，几年前有了孩子，操劳全挂在脸上，最恨被叫“大妈”，时间带走她的美，年轻与活力。凰梧不甘心，又无可奈何。一看见我，好像被提醒了，于是叹息。
凰梧不是个例。人随着时间都会老，而女人对时间更敏感，甚至对称呼也耿耿于怀。高中的时候，有同学被叫“阿姨”，郁闷了好久。曾听过十三四岁的女孩子，也不知怎的，忽然感叹“我老了”。女人不是因为老，才有时间观念，而是从很早开始，便回望人生了。
母亲总是忘记自己的生日，几年前陪她过马路，在斑马线前等绿灯，我们背后是夕阳。她看着前方的路，忽然想起自己五十岁了。她一脸诧异，对我说：“我都五十了。小时候看见别人五十岁，感觉五十岁都是老儿婆，想不到我都成老儿婆了。”现在她已经接受，她真的变得像一个老人，无师自通，习得一切老人身上的特点。
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时间会把人变成另一个人。我老了会是什么样子，类似母亲，或者更糟。个体的身心奔着衰老和堕落而去，年轻时所做的一切于己无用。奇怪的是，于他人却是有用的。
母亲四十多岁时，常怕衰老。
我很认真地告诉母亲：“我羡慕你的老，所有的事都经历了，最坏也就那样。我不知道我以后会经历什么，也许我一辈子比你还难。你现在老了。我还得吃很多苦，才能老。”
母亲听完，和没听一样。她继续诉说自己怕老。
她不懂我。
没关系。我一样不懂她。
我们自说自话。她哺育我，我赡养她。我们相爱不相闻。
网友评论